“他想做的又不是什麼錯事。”賀長安道：“您偶爾也多包容些吧。”
於是她還是直接開始解釋：“就是一個圈子裡的人，雖然剛開始想法有些不同，也想堅持自己的心，但是在一起久了，遇見什麼事情，其中有人一帶頭，整個圈子人的思想就會下意識跟著他走，以證明自己屬於這個圈子。到最後所有人都會被同化，被洗腦，做一些以前他們自己都覺得不對的事情。因為身邊的人都在做，所以他們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
宇文頡皺眉，看著賀長安道：“你太慣著他了。”
賀長安微愣，看著她：“這倒是沒聽過，不過說的是事實。”
瞧見花春這一臉敢怒不敢言的模樣，賀長安低笑，看著皇帝道：“京華很想去的話，那微臣陪他去好了，皇上放心，要不了多久便回來。”
“我覺得終身不允他回京這一點，還可以跟皇上爭取爭取。”花春道：“背井離鄉，葬身他處，還是有些可憐的。”
花春低頭，悄悄翻了個白眼。這宇文頡的心多半是石頭做的吧，還得是金剛石。送一送又不是什麼大事，兩步路而已，為什麼非得跟著猢猻一起散，跟著眾人一起推牆？撇開貪汙的事情不談，唐太師好歹也為朝廷盡忠十幾年了，如今流放，皇帝不能相送，她這個當丞相的去幫他結點善緣，他還不樂意？
抬頭看他一眼，賀長安道：“你說的有理，但是為官者，還是莫要太仁慈了，做些不是你職責之內的事情，會惹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有什麼好送的？白惹些麻煩！
“我知道。”花春點頭，不能婦人之仁嘛，但是她也是有原則的，對可以仁慈的人仁慈，至於那些本身根兒就不正的人，她才不會浪費同情心，直接送他離開千里之外永遠不再回來！
“愚蠢。”宇文頡眼神淡漠地看著她：“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他是獲罪流放，又不是告老還鄉。”
車到了天牢門口，唐太師等人正要被押上囚車。
花春點頭，欣慰地拍了拍賀長安的肩膀：“還是二哥懂我。”
“等等。”花春跳下車，走到獄卒旁邊出示了一下腰牌，然後順利地把唐太師拉到了旁邊。
“是想送一送唐太師？”賀長安低聲問了一句。
“丞相？”唐太師驚愕極了，沒想到他還會來看他，頓時眼裡就泛起了熱淚，跪下就給她磕了個頭：“罪臣對不住丞相啊！”
“朋友？”宇文頡上下掃她兩眼，那眼神裡赤裸裸地就寫著：你這樣的人還有朋友？
這一把年紀的，總是跪她，會折壽的啊！花春連忙跟著蹲下來，手裡捏著東西揣進他袖子裡。
花春撇嘴，低聲道：“臣出去送個朋友上路也不行麼？”
“我就是路過，想著也曾同朝為官，所以來送您一程。”她道：“此後天長水遠，也望您能感念皇上曾經的隆恩，安享晚年。”
“你想去哪裡？”宇文頡睨著他道：“這兩日都先不要出宮，跟在朕身邊就是。”
嘴唇不停地抖著，唐太師老淚縱橫，扶著花春的手站起來，目光深深地看著她道：“丞相之言，罪臣必定銘記在心。得丞相今日相送之恩，我唐家子孫，將來必將結草銜環以報。”
結果不出意外的，被賀長安逮了個正著，拎到了皇帝面前去。
也就是來送一程而已，沒想到就被這麼感謝，花春同學還是挺感慨的。大概比起錦上添花，更讓人銘記的往往是雪中送炭吧。她也不圖啥回報，老人家這半輩子都不容易，家產還被抄了。她剛塞了一包銀子給他，也算是路費，願他能找個好山好水的地方繼續過日子。
早朝結束，花春拔腿就想跑。
賀長安就在不遠處看著，看著那人笨拙地扶起唐太師，又滿臉真誠地說著話。
說是因為花丞相態度變軟了也好，還是因為皇帝成熟些了也罷，這事之後，他們對丞相的態度，也該跟著變一變了。
他一直覺得能爬上丞相之位的人是不簡單的，哪怕花京華這個丞相是自己考出來的，但是能坐穩，想必也該有一定的城府和手段。
不過對於花丞相逃過此劫之事，眾人心裡也算亮了一盞燈——皇上已經從最開始的針對花丞相，變得維護起來了。此番要是沒有皇帝護著，花京華定然就無法再出現在這朝堂上。
今日這一出，實在在他意料之外，他也突然理解了皇帝為什麼執意要留他在宮裡了。
朝堂上一片安靜，聽完聖旨，兩邊站著的大臣心裡難免都有點兔死狐悲。貪汙這事兒，只能說是抓著誰誰倒黴，戴著官帽的沒人敢五十步笑百步。
官場裡天真最是致命，但若有人天真善良，大概誰也不忍叫他嚐遍世間醜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