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勇樹和志摩子兩個人久違地慢慢吃了一頓飯。自從武志死後,他們就沒有安穩下來的時候。
吃到一半,志摩子停下了筷子,呆滯地看著隔壁的房間。
“怎麼了?”勇樹問她,也朝那邊看了過去。
志摩子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保持這個姿勢待了半晌。
“我在想,那件球衣,已經沒有必要再洗了……”她挽起微微散亂的頭髮說道。
隔壁的房間,武志那件洗好了的球衣掛在那裡。背面是“開陽高中隊1號”,膝蓋的部位已經磨得有些薄了。
我會自己洗的——武志老是這麼說。說什麼呢,有這個時間你肯定去訓練了——這是志摩子對此必答的一句話。
“媽媽,”勇樹喚道,“哥哥對你一直很感激。”
志摩子略帶迷茫地移開了視線,唇邊泛起一絲笑意,低下了頭。
“傻孩子。”她低聲說道。不知她說的是勇樹還是武志。“我只是想,一家人和和睦睦,開心地活下去就夠啦……”
她向勇樹問道:“你到現在為止都不快樂嗎?”
“快樂呀。”勇樹答道。
“是嘛。媽媽也很快樂……”
志摩子這麼說著,目光又低垂了下去,用手邊的布手巾按住眼角。
吃過晚飯,玄關的門上響起了叩擊的聲音。剛收拾完餐具、正用抹布擦矮桌的勇樹,跟站在廚房的志摩子對了一下眼神。這個時候應該是不會有訪客的。
勇樹馬上想到了山瀨。那個死皮賴臉的男人這種時候來要賬也不是不可能的。山瀨不知為何不敢跟武志打交道,現在對他來說已經沒有礙事的人了。
“來了,請問是誰?”志摩子不安地問道。她大概也覺得會是山瀨。
“這麼晚了實在不好意思,”是個男人的聲音,卻不是山瀨。“我姓竹中,有樣東西務必要交給您,打擾了。”
志摩子又朝勇樹看過去,意思是問他是否認識。勇樹搖頭,竹中這個姓聽都沒聽過。
她開啟玄關門,只見那裡站著一個穿著喪服的男子,年齡大概五十出頭,體格健壯,脊背繃得挺直。他的面龐輪廓清晰,給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突然造訪實在抱歉。”說完,男子低下了斑白的頭。因為是個標準的行禮,這個時候他的身板還是挺得筆直。“我以前跟須田正樹先生一起工作過,受了須田先生很多照顧。其實我本想更早就來拜訪的,只是因為尊府喬遷,一時失去了聯絡。”
“那您是電氣工程公司的?”
“就是這樣。”竹中回答道。
“啊啊,這樣啊……”志摩子明白過來,“那,請進。只是這裡實在狹小。”她招呼他進來。
竹中脫下鞋走到屋裡,對著角落裡放著的武志的骨灰正坐下來。“我是從報紙上得知這件事的,而我同時也知道了尊府的地址。”竹中解釋完,又低下頭說道,“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還請節哀。”
志摩子和勇樹也正襟危坐回禮。
接著,竹中得到志摩子的許可,給武志上了線香。對著武志的骨灰,他雙手合十許久。勇樹看見他口中唸唸有詞地低語些什麼,但聽不見。
上完香,他又面對著志摩子,從懷裡拿出一個白色的信封。
“我從須田先生那裡得到過好幾次金錢上的幫助。我一直想著什麼時候必須回報這些恩情。請無論如何收下這些。”
“不,可是我們素未謀面,受此大禮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