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嘉德殿內,原本安坐的靈帝忽的拍桉而起,在殿中來回踱著步子。
劉備所做的白馬篇若是流傳出去,於士林和政治上都有會有不小影響。
士人中的事且不去提,身居天子之位,他最是知道這篇辭賦於政治上的分量。
如今朝政日疲,朝廷之上內外交鬥不休,加上這些年天災不斷,朝廷的財政捉襟見肘。
邊境之上更有異族環窺,屢屢犯邊,說一聲內外交困其實半點也不為過。
都以為天子手握權柄,可隨意而行。可當年他接過的卻也是個桓帝留下的爛攤子。
若是此篇辭賦能在天下傳揚開來,定然能激起不少漢家男兒的血性,於守邊穩土有莫大的用處。
得了訊息便連忙回來稟報,此時正跪在階下的張讓心中卻是嘆了口氣。
如靈帝當日所言,他是聰明人。故而當他得了訊息之時便知以後再要對付盧植這些人只怕是更難了。
簡在帝心,廖廖四字,已然勝過了無數免死金牌。
“多派些人手,將這篇辭賦傳揚出去。朕要這篇辭賦早早的出現天下各處,尤其是邊境之地。尤其是幽並二州。”高階上的靈帝開口道。
“奴婢遵旨。”張讓應了一聲,卻是不曾起身離去。
辭賦詩篇雖是出乎眾人意料,可與辯經的輸贏比起來卻還是小事。
畢竟今古之爭是自武帝以來就糾纏不清的大事,其中不僅事關文脈,更事關朝堂。
他此來固然是為了稟報辯經之事,可更是為了聽從靈帝對此事的決斷。
“陛下,還有一事,如今今古之爭已然出了結果,奴婢等人該如何應對?還請陛下明示?”張讓叩頭恭聲道。
形勢至此,他們這些人的生死存亡只在靈帝一念之間,由不得他不問個明白。
當年黨錮之事便是靈帝力保他們,又以段熲捕拿太學生數千人,這才將那些讀書人壓了下去。
怕只怕如今靈帝想要丟卒保車,舍了他們的性命用來安撫那些讀書人。
他雖追隨靈帝多年,可帝王心性,自來難測。
伴君常如伴虎。
劉宏見了他的舉動,卻是不曾立刻言語,只是低頭打量著張讓,似是覺的頗為有趣。
良久之後他才笑了笑,“你是想問該如何應對那些外朝的讀書人?還是如何處置你們這些早就被他們恨之入骨的宦官?”
“陛下!奴婢等盡心竭力全都是為了陛下,雖是小有私心,可臣等忠心可鑑!”張讓叩頭出血。
“朕知你們忠心,故而你們才能安穩活到今日。”劉宏重新落座。
“放心就是了。朕若要殺你們,何須藉助那些士人之力?隨便三五甲士便可取了你等性命。”靈帝笑道。
張讓這才微微抬頭,“陛下以為咱們該如何應對那些士人?”
劉宏傾了傾身子,輕輕叩著坐下的龍椅,“不急,讀書人歷來做不成大事。再等上一等,他們自家便要亂起來了。”
“朕要你尋來的那些守陵之人要他們好好守靈陵,他們日後自然大有用處。”
張讓聞言若有所悟。
“還有一事。”靈帝忽然道,“朕知道你們涉及諸多產業,只是日後在這酒水之事上,你們可莫要讓朕為難。”
他笑了笑,“不然朕的性子,你們也是知道的。”
“奴婢知道。”張讓連連叩。
他自然明白靈帝的意思,如今在雒陽城中隨著當日辯經之事和白馬篇的傳揚開來,女兒紅這種酒可說是千金難求。
如今靈帝在其中所佔最大,擋了酒水的售賣,也就是擋了靈帝的財路。
而擋了靈帝的財路會如何?張讓不禁打了個寒戰。
直到靈帝揮手讓他離去,張讓這才敢轉身出殿。
“蹇碩,朕方才所言你可聽清了?”靈帝笑望向殿下左側的黑暗角落。
蹇碩戰戰兢兢的從中走了出來,立刻雙膝跪地,顫聲道:“奴婢便是有一百個膽子也是不敢。”
“不敢就好。”
靈帝忽然道:“朕記得夏育他們上書說鮮卑最近常有異動?”
“回陛下,確有此事。”蹇碩應道。
如今鮮卑在檀石槐手下越壯大,這些年更是多次侵犯幽並邊界之地,多所擄掠。
劉宏磨砂著一旁的龍頭,他仰頭朝著殿外的望去,低聲道“秦皇漢武,也不過是人罷了。誰言後人不可功邁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