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麼意思,朱見深聽得出,皇叔有賠罪道歉,管控衝突的意思。
而且他也聽出,皇叔並不傻,對宮裡的掌控力,也不弱啊。
難怪皇祖母會退讓一步。
行吧,大家都緩一緩,自己這個夾在中間的太子也沒有那麼危險了。
“皇帝,不必了。老身這裡有得用的人,不必勞煩舒大監,還是讓他伺候皇帝和貴妃娘娘吧。”孫太后淡淡地說道。
“這...”朱祁鈺有些不知所措。
讓朕下手?有杭貴妃求情,自己抹不開面子啊。
還沒想好怎麼應道,卻見到舒良連連磕頭,嘴裡謝恩“小的謝太后體恤。”
朱祁鈺看了看孫太后和朱見深,心裡嘆了一口氣。
又看了看逃出生天、每根眉毛都透著喜色的舒良,心中起了厭惡,殺意在眼角一閃而過。
這個狗才,仗著得杭貴妃的寵信,越地囂張,居然敢暗中使人毒殺太子!——此前朱祁鈺還只是懷疑,剛才聽了舒良的回報,現在又見到這個反應,心中便篤定無誤了。
他的神態,被朱見深一一看在眼裡,再看向舒良,心裡有了定計。
...
京師東城一處僻靜的院子中間,一位二十歲男子捧著一本黃曆,愁眉苦臉。
他身形高大雄偉,五官英武,偏偏兩眉之間有一道溝,彷彿開了一隻眼睛。
他看向旁邊的男子,就是那日于謙宴請的世侄,開口問道。
“文少爺,看好日子了嗎?”
“五月初四,黃道吉日,利出行。楊戩,你急吼吼地作甚,有相好的在等你?”
“哼,跟你在一起,我能有什麼相好的?”楊戩憤然又不屑地答道,“初四,就是後天了。終於要出京,這一個多月,可憋死老子了。”
“是不是沒架打?”
“文應龍,要不是你拉著,我早就從東城打去西城了。”
“天子腳下,皇城根上,你一路打去,誰知道打的是哪位貴人?”
被稱作文應龍的男子繼續說道。
“到時候五城兵馬司和巡城御史,找上門來怎麼辦?你我拍屁股一走了之,卻把禍端留給了世伯,不行。”
楊戩原本還不以為然,聽到會給於謙留禍端,馬上就洩了氣。
“要是給於少保添了麻煩,以後楊某出去會被人罵死,沒面子。這架不打也罷。只求早些出京,好騰開手腳。”
這時有僕人進了院子。
“少爺,楊二爺,外面出大動靜了。”
“文戊,出什麼大動靜?”
“街面上說,皇帝下詔廢皇后汪氏,以嬪妃安置某宮。立貴妃杭氏為皇后,然後大赦順天府和南北直隸。”文戊稟告道。
文應龍臉色一變,冷笑幾聲,“看樣子皇帝要改立太子了?”
“改立太子?”
“前幾日,從世伯那裡得知,養在仁壽宮太后身邊的太子,中毒病危。後來又說,只是飲食不當,腸胃痙攣。此前皆是謠傳。”
“中毒和飲食不當都會搞錯?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楊戩不解地問道。
“真是假來,假是真!”文應龍淡淡地答道。
“改立太子?皇帝有些不地道啊。這天下本是太上皇的,他幽居南宮已是懲戒。景泰帝雖說與國有大功,但那是做大明宗室的本分。”
“坐幾年皇帝位子,已是天大的福分,千秋後當然要傳位給太子,迴歸正朔一脈。現在居然想據為己有,改立自己的兒子為太子。這怎麼能叫天下人服氣呢!”
楊戩憤慨的話,引起了文戊的同鳴,在那裡拼命地點頭稱讚。
文應龍看著同仇敵愾的兩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