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老奴懇請陛下施恩,赦免金英。”
朱祁鈺一時沉吟不語。
興安為金英求情?
哦,他兩人都是安南人,年幼時遇到張英公南征,被帶回京師,送入宮內,相互扶持數十年,感情深厚。
“金英持身不正、縱奴為惡,確實不該。只是老奴懇請陛下看著他年老體邁,先前又略立薄功上,活他性命,放他去給宣廟先帝守陵。”
興安繼續懇請道。
朱祁鈺緩緩道“金老伺候過太宗、仁宗和宣宗歷代先帝,殫精竭力,兢兢業業。景泰元年,瓦剌犯境,金老與興老力斥南遷,舉薦於少保等人,拱衛京師,於國於民,都有大功。”
“陛下英明!金英知道陛下記著他的那點點薄功,想必就算是立即死了,也心甘情願。陛下,金英忠誠勤謹,對皇上除了一片赤心,並無其它。只是他現在年紀大了,有時候會在小事上犯糊塗。”
朱祁鈺轉頭看了興安一眼。
兩人都很默契地沒有提金英被下獄的真正原因。
金英確實立有大功,甚至在朱祁鈺即位這件事上,暗中也出力不少。所以朱祁鈺為皇帝后,也一直對其十分信任,繼續任用他為司禮監掌印太監。
但金英是極力反對廢立太子的。
朱祁鈺有了改立太子的心思後,試探地對金英說“七月初二,是東宮生日,你要早做準備。”
金英當即答道“東宮的生日是十一月初二!”
很快,御史紛紛上疏,彈劾金英“怙寵欺君,懷奸稔惡”。朱祁鈺順勢下詔,將金英下獄徹查。
查到後面,查出他本人收受賄賂、賣官鬻爵,家奴作奸犯科...
內廷之的金英被拿下,確實震動了朝堂上下。許多大臣對改立太子一事,開始中立。王文等“心腹之臣”更是跳出來大力支援。
現在太子事了,興安想著該把老友撈出來了。
今天他趁著這個機會求情,其實是有把握的。
旁人說景泰帝純善,在歷經風雨、見多人心的興安來看,其實就是好面子,做事有底線。
上皇朱祁鎮以前也是一樣的脾性——興安看著他們哥倆長大的,知根知底。
只是幽居南內的上皇,歷經大變後完全換了一個人,面子和底線,已經不那麼重要。
金英雖然一屁股的屎,但內廷外庭諸位重臣,除了少數清廉剛直以外,誰乾淨?
他真要是清清白白的,列位皇帝敢重用他?
所以屁股乾不乾淨不是問題,關鍵是屁股有沒有坐對位置。
金英堅持反對廢立太子,是因為孫太后對他有大恩,他得知恩圖報。知道原委的皇上和群臣們,對於金英的“倒行逆施”,不以為然,反倒覺得忠義。
同時金英深受數代皇帝信任,執掌內廷權柄多年,與朝堂上下的關係錯綜複雜,牽一而動全身。
所以皇上只是挪開,並沒有置於死地的意思。
現在朝廷內外都給皇上面子,讓他改立皇后和太子,事事順心,那他也該賞大家一個面子,把一團和氣的局面維持下去。
朱祁鈺點了點頭“金老與朕,與社稷,也是有大功的人。朕不能虧待了他。嗯,先放他出來,回府好生休養。等朕想想,給他找個地方安置。”
“謝皇上天恩!”
一行人很快走到西苑馬場附近,朱祁鈺早就下令,不準去驚擾和通風報信,他今天要看個仔細。
早早地就下了步輦,帶著興安、王誠、張永、王勤四人,悄悄地走近,站在馬場外面的樹叢中,觀察著裡面的動靜。
遠遠看去,空曠的馬場上站著兩夥人。
右邊一夥人有兩百餘人,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有黃門有雜役。他們在幾位領班宦官的招呼下,勉強站成四排。
手裡拿著木棍、竹竿,有的很興奮,伸著脖子東張西望;有的有氣無力,耷拉著腦袋在混時間...
遠遠看去,顯得非常雜亂。
左邊一夥人全是少年小黃門,雖然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但是顯得幾分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