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進入宮城,惶恐的感覺已消散了許多。
依舊是承乾殿。
李世民雖封了太子,賜住東宮,卻並沒有搬入東宮居住的意思。
每個人都知道他在怕什麼,但沒有人說破。
只有長孫氏看他的目光中帶著擔憂之『色』,他深知這個勇武的男人正經受著怎樣的折磨。
每次面見大臣,他需要刻意挺直腰背,聚斂注意力,以往是不需要的。
長孫氏幾乎寸步不離地陪在李世民身邊,就連他面見大臣時,她也守在一道屏風之後。
除了宮中內侍和長孫無忌,沒人知道這個秘密,即便與李世民十分親近的房玄齡褚遂良,也不知道這個女人竟在無意間參與了朝政。
長孫氏很剋制,李世民就前朝事物問她意見,她總是推三阻四,但她深知“能參與卻不參與”和“不能參與”之間的區別,前者讓人不放心。
因此她陪伴夫君時也謹小慎微。
前朝大臣雖也察覺出了李世民的變化,終究顧及著臣子的身份,並不想僭越地安慰。
他已貴為太子,下一步就是天子,這樣的人哪裡需要安慰,他手中的權柄便是最好的安慰『藥』劑。
吳關和閆寸走進承乾殿時,就覺察出了李世民的變化。
他眼中有許多紅血絲,嘴角長了火泡,一看就是睡眠不好,肝火旺盛。
李世民依舊是熱情積極的,如第一次見面,還是他先開了口。
“嵇胡殘部竟深入我大唐腹地,著實是一記警鐘,幸虧二位及時將其剿滅,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也幸虧二位沒有折損,否則豈不是大唐的損失。”
客套話可將兩人捧得太高了,一向冷淡的閆寸都趕忙拱手道“太子如此誇讚,折煞我等。”
吳關亦不想被捧得太高,忙岔開話題道“您讓我們審嵇胡俘虜,已有些進展。”
“哦?”
“據嵇胡大巫交代,當年他們的領劉仚成在先太子的屠殺中僥倖逃脫,投奔了梁師都,後被梁師都所殺。”
出乎兩人預料,李世民並不在意李建成是否謊報了軍功,至少表面上他沒有深入詢問此事。
他只是唸了一遍梁師都的名字,問座下的褚遂良道“我記得兩個月前聖上曾給他下過招降書。”
“是,但那梁師都死活不從,據使者報,接到招降書梁師都氣得差點一把火燒了帥帳。”
李世民冷哼一聲,“一個漢人,龜縮在邊境,前有我數十萬唐軍,後有突厥鐵蹄,他喜歡硬撐,就讓他撐著去。”
李世民其實挺理解梁師都的做法,一路征戰,他見過不少類似的人,從最早的瓦崗李密,到薛舉父子,再到李軌,還有後來最難攻克的王世充,竇建德。
哪一個不是做著當皇帝的美夢?
梁師都也不例外。
做為隋末的造反勢力,好不容易佔了塊地盤,展處勢力,又好不容易從膠著混戰的局面中存活下來。
到了這個節骨眼,任誰都會有那麼點天命所歸之感,你讓他把地盤拱手納入你的版圖,給他個地方官做,想啥呢?
吳關忙道“據大巫交代,梁師都已歸降了突厥。”
“突厥最近頻繁調兵,又想趕在秋季搶咱們的糧食,年年來搶!”李世民狠拍了一下椅子扶手。
褚遂良道“此番又加一個詭詐的梁師都,咱們不得不防。”
“苟且偷生之輩,有甚可怕的。”
“不然,”褚遂良力爭道“梁師都此人,頗擅鼓吹,且其之前就與突厥交往親密,若他說動吉利可汗派大軍來犯咱們”
褚遂良猶豫了一下,繼續道“咱們朝中尚且不穩,先太子舊部態度不明,介時”
李世民向褚遂良揮了揮手,意思是這事以後再說。
他又轉向閆寸道“如此,那幾個嵇胡俘虜,還需再審下去嗎?”
“臣以為有必要。”
“哦?”
閆寸想了想,還是覺得開門見山最好,便道“臣總共擒住四名嵇胡人,之後他們一直關押在大理寺監牢,可是待臣再次接手,卻死了一人,其中是否有蹊蹺,臣還需再查一查。”
李世民點頭,“有結果依舊來報我。”
“好,還有”閆寸看了吳關一眼,繼續道“當初抓捕時,那大巫曾透『露』,他們此番來唐,攜有財寶,臣還當問明財寶下落。”
“我倒有些好奇,嵇胡人究竟帶來了怎樣的財寶,”李世民道“兩位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