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告訴你當晚生了什麼吧。
你已揭不開鍋了,唯一的希望就是求得師傅原諒,得到一份工錢。
因此你去找老船工時,可謂低三下四,可是老船工不依不饒,還在那晚拿出家譜,讓你看被劃去的名字。
這令你惱羞成怒,於是你掐住他的脖子殺了他。
殺死老船工以後,為了不讓人現你已被逐出師門,你便拿走了家譜。”
“我沒拿!”張五大聲道“您可去我的住處搜!”
“我倒要先搜搜你的身。”縣令道“來人!將這廝的上衣脫下!”
衙役們應和一聲,四條大漢上前,按倒張五,不由分說扒下了他的衣服。
赫然可見張五胸口及手臂上有多處劃痕。
“你且說說,你身上這些傷哪兒來的?”
“小人喝醉了酒,摔在樹叢裡被樹枝劃傷的。”
“哪一日喝的酒?喝醉後在哪兒劃傷的?”
“就在前一天——師傅遇害前一天,”張五對答如流,又指著王六道“若您不信,可以問他。
我那日請他們吃酒,花掉了身上所有的錢,只為求他們幫我在師傅面前說兩句好話。”
張五乾脆轉向王六,質問道“你吃了我的酒,可有幫我說話?”
“這……”王六自知理虧,低著頭不再說話。
張五冷哼一聲道“我去找師傅,確看到了家譜,也被師傅羞辱得不輕。我氣極了,不過罵了幾句娘。”
張五轉向王六道“若真殺人,我第一個就殺你。不是你揭,我會被師傅除名?自始至終,我最恨的就是你。”
審問至此,縣令再沒有任何底牌了,而張五又拿出一副死鴨子嘴硬的架勢。
縣令咳了一聲,靠在椅背上,這樣他就能聽清幕簾後閆寸的說話聲了。
閆寸也沒說話,只是同樣咳嗽了一聲。
這意思是殺人的部分先審到這兒,審分屍的部分吧。
縣令坐直身子,捋著鬍子換了換思路,又對堂下的衙役道“將張五王六帶下去,趙福且留下。”
趙福有些羨慕地看著可以離開“是非地”的兩人。
“趙福,本官問你,你那義父趙徐來痴傻了,你可知道?”
“小人已聽說了。”
“他痴傻後常常叨唸‘河神莫來索我命’……你可知道這是為何?”
“因為……大約是被毛六的死嚇到了,我們確造謠了。”
“只是造謠?”
趙福低頭不語。
縣令一拍驚堂木,“你若知情不報,與罪犯一併治罪!”
“我,我……他……”趙福慌了。
縣令趁熱打鐵道“你是去鑿船的,不方便偷用船塢的工具,難道不會回家找工具嗎?”
“我……”趙福再次語塞
看到趙福如此,縣令適時威脅道“難道你想吃了苦頭再招認嗎?”
被這話一下,趙福又開始抖,衣服後襟都被汗浸溼了。
“那……那日小的確回家取工具了,可是……您也知道,小的家是經商的,又不做活,一時還真找不到趁手的工具。
我在翻箱倒櫃時,驚動了義父。
義父問我半夜作甚,我便將想法說給他聽。
義父沉吟片刻,幫我找到了工具,一把錘子,一根拇指粗的鐵釺。
而後我們一起又到了河邊,就在船塢附近。
我下河去鑿船,義父在岸邊放風。
我水性確還可以,也靠近到了船邊,可是……可……”
趙福臉憋得通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縣令喝道“你還想隱瞞不成?!”
“不敢不敢!”趙福終於道“可待我靠近船邊,想要探頭看看船上的情況,順便換口氣,卻……哎,卻不知誰在倒夜壺……”
所有人都愣住了,趙福流下了痛苦的淚水。
縣令張了張嘴,也不知是該笑話他,還是該同情他,堂下聽審的人卻已繃不住了,爆出了一通雷鳴般的笑聲。
兩旁所站的衙役,一個個低著頭,肩膀聳動,都在忍笑。
後堂,閆寸和吳關尷尬地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