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捨身為餌

將生綃在水裡漂洗兩把,撈起,擰乾,重新敷在丘林月的頭上。趙雍在榻邊坐下,看著丘林月的臉色依然蒼白,額頭的溫度還是居高不下,替她掖好被角,讓冷風不至於乘虛而入。

她的身上只穿著單衣,瘍醫想替她檢視傷口的時候,傷口已經結痂和衣服黏連在了一起,即使在昏迷的時候,觸碰一下都會讓她眉頭緊皺。她掙扎起來,顯然不是桌卡能控制住的,只能是趙雍將她摟在懷裡,讓瘍醫用生綃浸透衣服,一點一點的往下揭開黏連的傷口,然後清理創口,敷藥。清理創口的時候,丘林月疼的不停的掙脫趙雍,趙雍只好將她緊緊箍住,曼妙的身材和胸前的溝壑,一度讓趙雍心猿意馬,而丘林月痛苦的喘息打到他的肩頭,卻像是在挑逗他一樣。就這樣兩天過去了,她依舊沒有醒來,不過瘍醫說再換兩次藥,應該就好了。

所謂瘍醫,用趙雍的理解就是外科大夫。這個時代的醫生分為“食醫“,“疾醫”,“瘍醫”和“獸醫”四種,食醫就是負責天子的飲食,相當於營養師;疾醫負責因氣不調和導致的疾病,相當於內科大夫;瘍醫負責腫瘍、潰瘍、金瘍和折瘍患者敷藥,相當於外科大夫;而獸醫,顧名思義就是治療動物疾病的醫生。扁鵲現在在趙國,是名副其實的席醫師,坐下的弟子也是高手無數。雖然趙雍經常覺得將中醫祖師留在邯鄲太過自私,但是出於自己怕死的考慮,他也不得不這麼做。比如這次,如果不是扁鵲的醫術通神,恐怕依靠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丘林月已經可以宣告死亡了。

他輕輕的將丘林月額前的秀捋到一旁,和病魔作鬥爭的匈奴居次不知道夢到了什麼,眉頭一直緊緊皺著,牙關緊咬,服用湯劑的時候都是趙雍慢慢灌進嘴中。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在意這個女子,或許僅僅是因為,在意她這種倔強吧。

他伸出帶有溫暖的手指,放在她的眉間,輕輕的捋開她的眉頭,剛開始,她的眉毛像她一樣倔強,慢慢的,等他們接受了趙雍指尖的溫暖,終於化開了。卻不知道為何,兩行淚水從她的眼裡流了出來。趙雍還以為她醒了過來,輕喚了兩聲,還沒反應,才覺得可能是自然反應。

趙雍如何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呢?只不過有些事情面臨選擇,總是非常難以決斷的。

昨日夜,趙軍帳中。

趙雍在沙盤前踱著步,牛翦幾人站在他不遠處,眼中既充滿了希冀,又有些擔心。令狐野作壁上觀,看著君臣雙反的眼神變化,表現縣的非常冷靜。這個時候,的確不適宜自己說話。

“孤命令。”趙雍終於像下定了決心一樣,走到沙盤前,看著諸將說道。

“末將領命。”眾人齊聲應到。

趙雍走到沙盤前,所有他想要的資訊都在沙盤上了,他閉上眼,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接下來的命令,將是他前世和今生第一個戰役安排,這個完全由他策劃並由牛翦參詳的計劃,將讓他和過去的自己徹底區別開來。

歡迎來到地獄。

“令狐野將軍。孤令你率領林胡騎兵五千,從雲中過大河,直抵陽山高闕,十五日內佔領此地駐留此地兩千人,並在第二十日,率領其餘三千人在西山咀駐紮,堵住樓原西竄的可能。”說到這裡,趙雍頓了頓,“若是有五原城援軍馳援九原,務要殲滅之。”

如今,樓原在九原城聚集了樓煩的主力,一是為了近距離觀察趙軍的動向,第二就是九原屬於樓煩重要的耕作區,樓煩是個半農半牧的部落,九原雲中聚集了大部分耕地,糧食儲存豐富,何況九原城相比雲中、五原,城牆防禦更加穩固,還有魏國建造的城牆做底子,雖然比不得中原的城池,但是勉強算得上草原第一城了。

之所以選擇令狐野,除了用人不疑,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陽山高闕遠在耕作區之外,即使令狐野陽奉陰違,也不影響趙軍對九原的作戰計劃,於是乾脆大膽的示之以誠。他拒絕了牛翦提議李拙和令狐野共同襲擊陽山高闕的決定。而在令狐野看來,趙雍的這種信任,足以他用一生去效忠了。“完不成君上命令,小王及五千林胡勇士,提頭來見。”

“孤不要你的人頭,完成了任務,五原這地方孤就交給你和你的部落,只要不讓匈奴人進入陰山,孤和你約定世代之盟。”這就是趙雍深思熟慮的結果,與其自己花錢派兵駐守,反而不如讓林胡人住在那裡,何況那裡糧食產量極低,最後還是會依靠趙國人。讓他們去和匈奴人對著幹,也是趙國如今捉襟見肘的財政所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小王領命。”

“許袑,你率領五千騎兵,從原陽出,三日之後,繞過大青山直趨固陽、陰山高闕。並在第十日控制固陽到九原之間的孔道。”趙雍說著,指著沙盤說道,“進入固陽附近並在孔道並設伏,一旦大軍攻打九原,立刻兵圍固陽。並奪取陰山高闕駐防。孤的意思是,務必將樓原北奔之師堵死在這條孔道上。”

“末將領命。”許袑一臉期待的應道。

“汝雖然有五千人,但是既要佔領陰山高闕,又要兵圍固陽,更要在孔道設伏,難度不小,但是為了完成正面吸引樓煩決戰的目的,不得不犧牲你們了。孤不希望看到樓原逃向匈奴!”

“謹遵君上軍令。”

“李拙聽令。”

“末將在。”李拙應聲出列。

“兩千騎兵於汝,遊曳在原陽和雲中之間,堵在樓煩人東去的道路上,保證原陽城的安全。”

“是。”

“牛翦將軍。”

“老臣在。”

“除雲中留下的兩千部隊之外,其餘部隊由您率領,沿南河一線移動,佯攻九原外圍大小城邑,並在九原城南部遊曳,若是樓煩人與您決戰便罷,若是對方不和您決戰,而是直趨雲中而來,您務必先佔領九原城,再回防雲中。”

這就是趙雍的安排,雖然並不高明,但是目的目標卻也非常明確。

如今,趙軍盤踞雲中,樓原盤踞九原。見識過趙軍厲害的樓煩人,未必願意和趙軍騎兵對決,說不定會死守九原。誠如剛才所分析的,九原是此地防禦最好,糧食儲存最多的城池,一旦樓煩人打定主意固守,趙軍想要強攻,頗費功夫。主要原因是此地畢竟不是中原,攻城器械比較完備,趙軍想要打造攻城器械,一是容易被對方騎兵騷擾,第二就是所費時間較長,效率低下,實非上策。

既然如此,趙雍乾脆就將所有部隊都四散出去,造成雲中空虛的現實,吸引樓原出兵攻打雲中。若是樓原前來攻打雲中,牛翦就可以北上佔領九原;若是樓原固守九原城,等牛翦清理完九原附近城邑的時候,趙軍就可以老老實實的打造攻城器械攻城了,那個時候,就是殊死一搏了。而面對空虛的雲中城,樓原說不定會來賭一把。

從整個局面上來看,最危險其實就是雲中城,若是牛翦以及遊曳在原陽和雲中之間的李拙回援不及,趙雍這個誘餌就要面臨至少三倍於己的敵人,依靠小小的雲中城,定然是守不住的。這也是牛翦、樓緩最反對的地方,以趙雍的性命為誘餌,還是太輕率了。但是便觀諸君,都是擔當一面的人物,趙雍跟著誰,恐怕都不安全,反而這雲中城,倒是暫時的棲息之地。

“諸位非常清楚,孤此役的目的,就是吸引樓原率領主力部隊攻擊雲中城。孤相信,只要趙家宗室的鴻鵠旗還飄在雲中的城頭上,就會成為樓原惦念的肥肉。只有諸君努力,方能不復孤捨身之舉。月餘之後,孤在此等候諸位凱旋!”

燭火噼啪,將趙雍的心思打斷,他稍稍一回神,再去摸摸丘林月的額頭,還是很燙,於是起身,再去洗了洗生綃巾,給她敷上。卓卡這一路顛簸勞累,也受傷了,行走不便。趙雍又擔心他人照顧丘林月不合適,只能自己親自前來。無他,就是因為兩次相遇,兩次縱她,這種緣分,也算是一種巧合了吧。

緣分的巧合從來都是難以捉摸的,就像是他和趙鹹,也未曾不是一種巧合。

晉陽那邊的訊息傳了過來,這場波瀾隨著趙山入城,廉武大軍圍攻晉陽,已經消失在萌芽中了。

趙鹹作為犯,全家族滅,自己身陷囹圄,他已經時日無多,如此處置,再好不過。趙山說趙鹹的小兒子已經被趙鹹自己逐出了家門,是否要一併治罪,這道讓趙雍始料未及。另外,關於趙然和趙燕以及其他同犯的處理,也擺在了議事日程上。

尚未等趙雍作出決定,邯鄲那邊就飛馳而來兩個意見。一個是司空趙成,一個是司寇肥義。

肥義的意思很明確,趙鹹小兒子一併族滅,趙然趙燕併為同犯,一同族滅,以威懾群小,以正綱紀;趙成的意思正好相反,趙鹹小兒子已經非趙氏族人,按一般罪行治罪即可,趙然趙燕雖然併為同犯,但是兩人畢竟及時收手,還協同趙山完成了對趙鹹的抓捕,晉陽城也保持了穩定,功過相抵,可降職處理,無族滅必要。

這是肥義所不能同意的,在他看來,若是趙雍此時不能整頓趙氏,將遺患無窮,而趙成則覺得,宗族畢竟心向趙雍,趙鹹已經伏法,為何要牽連他人呢?兩人在邯鄲已經吵得不可開交,以至於肥義被趙氏之人見面都會唾罵不已,好在畏懼肥義身為司寇,有刑獄之權,才沒敢過於放肆。即使如此,也讓肥義以此為要挾,稱病不問政事,撂挑子不幹了。

這樣的形勢,也讓趙雍頭痛不已,事實上,自從知道晉陽事之後,他就一直在思考如何處理此事。若是趙鹹等人直接叛亂,他就沒這麼多擔心的,直接治罪就好了。然而此事難就難在,對方並沒有隨他所願,自己的團隊率先就內訌了,這反而讓趙雍沒有了藉口。而且這次事情也給自己提了個醒,他大軍在外,若是處置不好,說不定今天是晉陽叛亂,改天會變成邯鄲,若果真如此,趙雍就悔之晚矣了。

他搖搖頭,站起身,走到書桌旁,攤開一個帛書,一一寫到“著令趙山為晉陽城守,負責晉陽一應事物;趙然趙燕遂非惡,但是其罪已成,幾無可免。故念起功績,先收入司空府嚴加看管,待孤回邯鄲之後,再行處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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