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辛苦了。”莫海右在電話那一頭的語音很客氣，但帶著微微喘息。
顏慕恆注意到了，插嘴對他說“小左，今天你不能太累，不然身體很容易吃不消，幾具屍體的檢驗工作都差不多了，你下午休息一會兒，其他工作等我過去了再說。”
“小恆……”莫海右居然沒有接上話，聲音裡透著尷尬。
6彌不明所以地問“莫法醫難道是生病了？昨天晚上下班時，我看他精神狀況還很好，今天怎麼會突然生病呢？”
沒想到顏慕恆一臉淡定，轉向他說“不是生病，昨晚我們談論案情到後半夜，他沒休息好，所以才會狀態不佳。”
“小恆，我聽你的，下午沒事就眯一會兒，現在，我們繼續討論線索，行嗎？”又是一聲呼喚，軟糯了很多，連帶後面的話也不像莫法醫平時的語音。
6彌聽得一愣一愣的，他想問什麼案情要討論到後半夜？第二天在警局說不行嗎？可話到嘴邊，想想不妥，又咽了下去。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什麼地方不妥，就是隱隱覺得他如果問出口，顏慕恆可能會打人，因為對方的臉色現在很難看。
顏慕恆說“那就談論案情吧，小左你繼續說。”
“……呃嗯…6警官，接近蘋果的桌面周圍，有沒有留下指紋和面板碎屑？”
“有，而且還很多，都是言谷的，這一點很奇怪，因為指紋都不完整，只有指尖部分，好似有個人用指尖輕輕的，反覆的在桌面上點選。面板碎屑倒是沒有。”
“桌肚底下呢？桌肚底下有類似的指紋嗎？”
“桌肚底下？沒有，我們都檢查過了。”
“放蘋果的茶几是鐵框架，玻璃檯面，表面看上去很簡單，但它的鐵框架都生鏽了，而且縫隙與縫隙之間焊接得不是很緊密，在接縫裡，真的一點東西都沒有現嗎？比如說四個桌腳中間連線的部分，你們檢視過嗎？”
莫法醫問完，6彌才想起他們的報告裡面確實沒有提到茶几的鐵質框架部分，有可能是警員沒查出什麼來，也有可能是根本沒注意桌腳，於是6彌說“莫法醫，你等一下，我去查檢視。”
“我們一起過去。”顏慕恆緊跟其後。
接著，兩個人拿著手機回到了客廳裡，茶几和小藤椅的位置一直沒有人挪動過，安靜靠在牆邊。
6彌走過去，戴上手套，把茶几上餘下的東西轉移到旁邊，一把抬起茶几，把它整個顛倒過來，茶几的重量比普通桌子輕了很多，所以抬起來一點也不吃力。
顏慕恆則把手指摳進四個桌腳中間焊接的部分裡面，挖了挖，當手指拿出來，伸到眼前時，他們看到的只有鐵鏽。
然後顏慕恆又如法炮製摳了其他鐵框架的縫隙，還是隻有鐵鏽，6彌放下桌子，對著電話聽筒說“莫法醫，除了鐵鏽，什麼都沒有。”
“那檢查桌腳周邊有沒有貼著透明膠帶，或者與桌腳顏色想同的東西，桌腳底下不用看，警員肯定不會漏掉，其他部分也不用看，就檢查四個桌腳周圍一圈。”
話音落下，沒有任何停滯，還是6彌抬著桌子，顏慕恆伸手檢查，一圈圈摸下來，摸到第三個桌腳的時候，終於，顏慕恆有現了。
他用指甲小心撥拉下一片透明膠帶，那片膠帶小得比顏慕恒指甲蓋還小，上面沾滿了鐵鏽，顏慕恆不敢用手指捏它，只能讓它搖搖欲墜粘在指甲尖端。
6彌趕緊放下桌子，拿出一個證物袋，開啟湊過去，等小膠帶片落進證物袋裡，被收好之後，顏慕恆才問
“小左，確實有透明膠帶，很小的一點點，沾滿了鐵鏽，這能證明什麼？”
“證明被害人可能想告訴我們一些東西，言谷遇襲，車建華動手的機率很小，我猜測，車建華見到的不一定是言谷本人，也許是個同他年齡容貌相似，或者偽裝技巧極好的人。”
6彌說“可是車建華與言谷熟識，面對面他怎麼可能認錯？”
“6警官，以前我也不太會相信有這種事情，但經歷過一些事，再加上跟年語老師學習之後，我就不再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你知道年語老師吧，他是國內極少數鑽研容貌復原術的大師，而且還有豐富的醫學知識。”
“他的整容手術可以讓毀壞容貌的人恢復到接近於完好狀態，易容術也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這一點小恆應該深有體會，因為小恆之前因為查案被暗算，導致身上大面積燒傷，目前正在接受年語老師的治療。”
“真的嗎？”6彌回頭問顏慕恆，後者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莫海右繼續說“現場的顏料我會重新檢驗，看看裡面有沒有特殊化妝品成份殘留，如果有，那就可以證明，有某個人在那間屋子裡化過妝，且不論他化妝的目的是什麼，至少，以上猜測就有了依據。”
“我們以此為基礎，來做一個延伸推斷，假如車建華見到的確實不是言谷本人，在他之前，有某個人一直和言谷一起住在出租屋裡，或者偶爾跟車建華一樣，會去探望言谷。而言谷自己，更加信任這個人，為了保護他，沒有告知車建華他的存在。”
“那會生什麼事呢？案當天，假設這個人比言谷先到，他出其不意打暈了言谷，把人鎖在衣櫃裡，面對衣櫃底板，堵上嘴，然後在言谷胸口扎幾刀，扎穿血管和胸腔，再用衣服擋住，並在所有衣服上噴上顏料，掩蓋血的味道，最後鎖緊衣櫃門，自己改扮成言谷的模樣等待。”
“他有可能知道車建華會去，想把罪名栽贓在車建華身上，反正他等到了車建華，假冒言谷與之交談，屋子裡充斥著顏料的味道也不要緊，言谷本身就是畫家，他完全可以拿一兩件衣服出來，對車建華解釋心情不好，把顏料潑在衣服上了，這並不會引起懷疑，因為當時周邊的人都說，言谷看起來很頹喪。”
“送走車建華之後，他再帶著屍體悄悄溜走，以上是第一種猜測，我們先不管他是怎麼帶走屍體的，那麼接下來，第二種猜測就是那個人並沒有改扮成言谷，也沒有留在屋子裡等待車建華，他根本不知道車建華要來，但他作案之後，需要找個人來當目擊證人，於是就離開了前往尋找，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閆諾就成了最可疑的人，”6彌介面，一臉無奈說“看來，閆律師是脫不開干係了，當天下午，第一個跟蹤車建華的人是繆霆，但小偵探沒有進入維華苑，搭載他的計程車司機可以證明，第二個就是閆諾，閆諾與門衛交談幾句之後，直接去了言谷租住的那棟樓房。”
“他在裡面待了大概十幾分鍾才出來，然後直接去找繆霆，在馬路上攔截了繆霆的計程車，把對方帶到維華苑蹲守，兩個人看到車建華走出來，立刻就上了樓，在上樓時，繆霆想要先打聽一下言谷的近況，閆諾沒有阻止。”
“但他做了幾件前後矛盾的事情，第一，在一樓入口，繆霆去地下室找人詢問的時候，他靠在了樓梯下面的牆角邊，那裡很髒，還有蜘蛛網，但他與繆霆上到五樓之後，卻對地上的髒水敬而遠之，連鞋都不願意碰一下。”
“繆霆事後說他有輕微潔癖，一個有潔癖的人，怎麼可能穿著高階西裝靠在不會有人去清理的牆角呢？第二，是閆諾主動約繆霆去言谷那裡，但到了樓上，他卻再三阻止繆霆的行動，先是不讓他敲門，然後兩個人進入裡屋，繆霆想要開啟衣櫃檢視，繆霆又顯得很緊張，甚至把繆霆的手拍開。”
“最後繆霆把整個人探入衣櫃，被弄得一身顏料和鮮血時，他卻又表現得很正常，沒什麼大的反應了。”
“閆大律師確實很可疑，”莫海右說“但是，6警官，請你不要忽略我的第一種猜測，我個人更傾向於第一種。”
“好吧，我們會著重調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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