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牢房內的清早,陰冷而潮溼,那些透過高高的窗欄照進牢房內的天光,微弱的幾乎看不清腳下的路。然而牢房內,隱隱藏著的血腥氣,卻隨著腳步,越走越近,越近越重。
關押江坨的牢房,鎖鏈掉落在地上,看守的獄丞死在亂刀之下,受命監視他的幾個世子親衛,非死即傷,已經被6續抬出大理寺。
趙篤清微微蹙眉,擋住身後少年的視線,側頭低聲道“請陛下莫看。”
趙篤清並不想帶著趙貞一道進大理寺。
江坨被劫鬧出的動靜這麼大,足以猜到現場不會有多幹淨。但趙貞執拗地非要喬裝成親衛的樣子,跟著進大理寺一探究竟,想要扶一把這個小皇帝的趙篤清,不由也讓了一步。
可現場的樣子到底還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那滿地的血,似乎還帶著溫度,來不及收走的斷肢就那樣明晃晃的躺在地上。
趙篤清已經能聽到了身後趙貞的作嘔聲。梁辛安將人扶住,試圖帶出大理寺。
“別,帶朕……帶我去看看丘九郎。”
趙篤清嘆氣,帶著趙貞又往牢房深處走。原本關押著丘九郎的牢房前,幾個獄丞瑟瑟抖。
他們命大,躲過了江坨被劫,卻沒躲過丘九郎的死。
丘九郎的死相併不難看。
因為有趙篤清的交代,獄丞們給他提供擦洗的水,還拿了換洗的衣裳。死的時候丘九郎穿的乾乾淨淨,顯然進行了一番洗漱。牢房內,甚至還多了一張案几,上頭擺了一盤點心。
丘九郎就保持著死時的姿勢,趴在案几上,一條手臂橫在上頭,手掌向下,只咬了半口的點心掉在了地上。
“仵作呢?”
“正……正在趕來……”
“點心是誰送來的?”
“不……不知……小的們才剛輪值,並……並不知……”
牢房沒有鎖上,趙篤清直接進了門。牢房兩次的囚犯,此時都不敢說話,偷偷打量著這頭的動靜,見趙篤清進門,伸手要去扶起屍體。有人不由出聲喊“那位大人,您當心些。”
趙篤清抬頭。
“這人是被毒死的,小心他的那些血啊白沫什麼的,聽說有厲害的毒,還能透過血再毒死別人。”
“你怎麼知道是毒死的?”
“他之前還好好的,畏畏縮縮的擦了身子換了衣服,哥幾個還調侃他來著。結果來了個臉生的獄丞相,我們還以為是新來的,沒留意。那人給送了點心,他就吃了這麼一口,突然就吐了一口血,咚的就倒了,可不是被毒死的。”
丘九郎的確是被毒死的。
下在點心裡的毒,是最簡單不過的砒.霜。
而那個臉生的獄丞,在趙篤清與大理寺將所有獄丞召集過來,命臨近囚犯指認時,早已消失無蹤。
丘九郎的死,似乎眨眼間就成了一樁無頭公案。
“是誰?”
從大理寺出來,趙貞仍舊在抖。
“丘家。”
趙篤清篤定道。
趙貞愣。
“胡人與丘九郎無仇,且一開始就打算劫獄,順便要殺人滅口的話,不會用下毒這樣明顯容易節外生枝的方法。都是殺人,為何不順帶一刀瞭解丘九郎的性命?”
“可丘九郎怎麼說也是丘家的子孫,外祖父怎麼會……”
“陛下別忘了那張藥方。”
是了。丘家都能明德帝身上用藥了,又怎麼會沒有狠心腸,殺人滅口。
趙貞漸漸沉下心來,想起被劫走的江坨,忍不住問趙篤清該如何是好。
趙篤清卻早有主意。
天光大亮,從楚衡手裡討要來的機甲鳥,帶著趙篤清親筆所書的密信,穿雲過雨,飛向崇山之外的西北邊關。
一個時辰後,慶王世子趙篤清,親率軍士,出城追捕遭劫獄的囚犯。
至於這個囚犯因何入獄,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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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蘇娜的病很快就痊癒了。
慶王府並不阻攔她往外走,街上的百姓似乎也對她這個胡人絲毫不覺得好奇。
只是,興許是出於安全考慮。慶王特地撥了幾個親衛,不遠不近跟著。
皇宮裡的皇帝換了人,對於邊關百姓來說,並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
阿蘇娜看著熱鬧的街道,倒是慢慢恢復了心情。待到日落黃昏,終於回到慶王府時,離離已經玩得累了,一見到楚衡,就往人懷裡撲,一邊打哈欠一邊喊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