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姑娘,如果她生在一個能供得起她去學藝術的家庭,她會當一個大紅大紫的明星也說不定。
但是現實是,她的美麗只能在這個小小的村落裡綻放,然後凋謝在一個貨車司機的家庭裡。
我說:“你想好了就行。”
停一停,我又道:“如果,我說如果,有一天你想上學……學費我給你出。”
她怔了一下,說:“我能學啥啊?我就上到初一就不念了。”
我說:“挺多的,機電維修、石油化工什麼的成人自考,不難的。”
她顯然沒想過這些,只是很奇怪的看著我:“這不都是男人學的嗎?”
我啼笑皆非,道:“我就是學土木的啊!”
她沒再說話,低頭一個勁兒的摘韭菜,突然道:“你物件是不是很厲害?”
“為啥這麼問?”
她想了一下,道:“他看著很有錢……像電視劇裡的人。”
程廈的確像。
成年人的世界裡,各有各的辛苦,至少我認識的人裡面,大多數都有種鬆鬆垮垮的疲態。
但是程廈,永遠乾淨清爽,皮肉緊緻,再熬夜眼睛也是清清亮亮的,就像是拿了十幾個美顏燈在對面照出來的神采奕奕。
“不光是有錢……”
有很好的家庭,接受最好的教育,一路都有穩穩地託底,就算經歷一些磨難,也為他保有著孩子一樣精氣神。
不過這些,我並不想講給哈日娜聽。
“青龍也挺好的,長得帥,總給我花錢……但是我感覺你物件特別高階”哈日娜悵然的嘆了口氣,道:“我不是窺視你物件,我覺得他很像……很像故事裡的人。”
我明白。
他真的很像故事裡的姑娘經過千難萬險,最終得到的那個王子。
可是親愛的姑娘,那是一場騙局。
千百年來所有童話故事,為了姑娘們編造的浩大騙局:如果你美麗、善良、乖巧、堅強,你就會得到你的王子。
王子不是為你準備的娃娃,他會吵會鬧會發瘋,也會隨時在你背後你露出獠牙。
——
程廈回去之後,我們一直在吵架。
我監督他看醫生,他也乖乖服藥、每週一次去看心理醫生。
效果時好時壞。
好的時候,他在影片裡輕鬆爽朗的開著玩笑,讓我放寬心好好工作,他一有假期就去看我。
“不好”卻隨時會被觸發。
因為我一時沒接到電話,他就可以發瘋連打四十幾個。
晚上影片的時候,我沒掩飾好想早點掛掉的心情,第二天就會收到他連篇累牘的小作文。
他生病了,他對我的依賴,不是愛情,更像是一個溺水的人要抓住某種東西的那種瘋狂。
但是硬撐著聊天,我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不算一個會聊天的人,而我的生活日復一日相當枯燥。
還想跟彼此說話,想要碰觸,可是話題已經沒有了,只能坐在那感受著這種枯竭,尷尬和無聊從其中蔓延出來。
我知道,再盛大的愛意也承受不住這種消耗,於是我……
開始利用閒暇時間,去各個村子採風,拍各種照片,然後的讓他給我列了個書單,瘋狂的看建築學的書。
我也同樣這樣要求他,去拍照片,去看書,去感受更多的世界。
這樣我們開啟影片的時候,就有很多的話題可以去講,而不是尷尬的沉默。
這是我愛他的方式。
笨拙又努力。
——
第二天青龍到了我辦公室。
我們運輸籤給了他所在的運輸隊,知道我是工地的負責人後,這小子對我恭敬了不少,一口一個姐,
這次臊眉耷眼的走到我身邊,小聲說:“姐,那個,趙總好像挺生氣,你能幫我們求求情嗎?”
一問才知道,這次是他們運輸建材遲到了,耽誤了施工。
而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了。
趙煜大發雷霆,指著他們經理鼻子一連串三字經:“你能幹不能幹啊!不能幹滾啊!我這不養大爺!”
“根本不是那麼回事。我們運輸的時候,好幾輛大卡車就停在路中間,堵著就是不走,從上午耗到下午,我們能怎麼辦啊?”
我一聽就知道,這不是什麼倒黴,純粹人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