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平沒有留在家裡，而是回到了自己母親那裡，到時天都快亮了，李美琴坐在沙上，用手撐著腦袋睡了一宿。
開門聲驚醒了李美琴，睜開眼看到趙平回來，李美琴趕緊起身問道“吳湘呢？找到了嗎？”
“找著了！”趙平一臉的疲憊，看到李美琴熬紅了的眼睛，心裡一陣酸楚。
李美琴將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抹了抹，將兒子的外套脫了下來，“人在哪啊？今天大年初一還回不回來啊？你們也是，這大過年的吵架，這一年還能順利嗎？”
李美琴一邊說著，一邊又鑽進了廚房準備開始忙活早餐。
看著母親整宿沒睡，如此操勞的模樣，趙平愈覺得自己的老婆不懂事。
“你快去睡覺吧！一晚上沒睡，這會兒肯定困了！”李美琴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了出來。
趙平是感覺到十分疲憊，但是躺在床上卻是怎麼都睡不著，或許是過了那困勁，眼皮很酸，可是閉上眼睛腦子卻很亂，很多東西涌了上來。
他開啟手機，翻看著微信，幾個平時都不關注的群這會兒都點開了，畢竟昨晚是年三十，各個群裡面都會點紅包，這會兒進去指不定還能撿個漏。
當他開啟自己的高中同學群的時候，裡面的群公告吸引了他的注意，大年初四上午十點，帝豪國際酒店舉行高中同學聚會。
起人是當時高中的班長，趙平想想，自己一晃高中畢業都已經二十多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當時還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現如今，他苦笑了一下，這腦袋上都已經有幾根白了。
他翻了翻群裡的聊天記錄，準備去的人倒不少，趙平也想直接複製貼上一下報個名，可是等到“我也去”三個字黏貼完，這個送的鍵卻遲遲沒有按下。
同學聚會，說到底就是在比這些年，你混得怎麼樣，我混的怎麼樣，混的好的人當中再攀比攀比，比事業、比家庭、比收入、比房子、比老婆、比孩子......
趙平苦笑一下，自己都混成這副鬼樣子了，連份正經工作都沒有，還是不要出去丟人現眼的好。
他將黏貼好的資訊一個個字刪掉，最終選擇退出了高中同學群。
早上八點的太陽照進房間，因為是大年初一，所以人們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氣，趙國強、李美琴帶著平安吃過早飯以後就出去小區裡面溜達，留下趙平一個人依舊躺在被窩裡。
“媽媽今天會過來嗎？”平安陰著一張臉問李美琴。
李美琴的眉頭不經意間皺了起來，正想著怎麼回答平安的話呢，這時平時一直跟她在一起跳舞的耿阿姨笑呵呵地走了過來。
看到趙國強的時候，好生打量了一番，眼神裡充滿了探究。
李美琴知道這人平時說話就沒個把門的，現在看到她這心裡也不由得開始打顫。
“平安快叫耿奶奶！”李美琴先開口了，試圖將話語的控制權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然而，她終究還是低估了耿阿姨對於話題的控制能力，在平安剛打完招呼以後，耿阿姨就十分快地切入了主題，“美琴啊，你家老趙是不是得那病了？”
她在李美琴的耳邊，試圖壓低了聲音問她，但是無奈，這耿阿姨的嗓門原本就尖著呢，就算是壓低了聲音，旁邊的人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當然，趙國強也聽到了，他十分不滿又不解地看著耿阿姨。
李美琴也皺了眉頭，什麼叫那病啊，哪病啊？這怎麼聽著就感覺是自家老頭私生活混亂染上什麼見不得人的病了呢？
“嗨，這也沒什麼好丟臉的，其實啊，那會兒老趙走丟的時候啊我就提醒過趙平，別是老年痴呆啊，你看看，這真就被我說中了不是，哈哈哈！”耿阿姨似乎對於自己的先見之明十分的驕傲，說話的聲音是越來越大，搞的周圍的人紛紛朝著她看過來。
趙國強在旁邊也算是聽出來了，這人在說自己得了老年痴呆，他今天的精神狀態不錯，腦子也很清醒，跟平時差不多，現在被人這麼一說，這心裡自然是不好受的，再看看自己老太婆的反應，他有感覺，這耿阿姨說的是真的。
李美琴看出自己老頭臉色的變化，趕緊跟耿阿姨打了招呼就拉著趙國強往回走。
這趙國強自打生了病以後，脾氣也變大了不少，這會兒也不知道是生誰的氣呢，一個人氣鼓鼓地就往回走，李美琴讓平安趕緊跟上去，牽著爺爺的手，自己也在後面吃力地跟著。
“老伴，你跟我透個底，我是不是老年痴呆了？”回到家的趙國強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連腳上的鞋都沒有換。
李美琴一時間有些拿不準主意，到底要不要跟自己老伴交代個實底，她很希望自己的兒子這會兒能出來，幫自己解這個圍，但是很可惜，此時的趙平正睡的正香，對於外頭的動靜一點都沒有聽到。
趙國強見李美琴一臉的為難，也明白了，倒沒有李美琴想象中的大哭大鬧，趙國強整個人顯得很冷靜，冷靜的讓李美琴和平安都覺得可怕。
“老趙啊，你心裡頭別難受，醫生也說了就是記憶力差點，別的也沒啥，這人年紀大了，或多或少都有點！”李美琴怕趙國強想不明白趕緊在後面跟著，一邊勸著。
趙國強回過頭看了自己的老伴一眼，這一眼，望穿秋水，眼裡全都是不捨、全都是哀傷，看得李美琴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美琴啊，別安慰我了，這以後啊，你得受苦了！”
一句話，將李美琴的說得直落淚。
她吸了吸鼻子，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來，“沒事兒，只要你能把我記著就行，再難我都陪你過啊！”
站在一旁的平安也乖巧地走過去抱住了趙國強的腿，將自己的小腦袋在趙國強身上蹭了又蹭，“爺爺，平安也陪你一起過！”
趙國強拍拍這孩子的肩頭，然後將他的手鬆了開，“你在這看電視，爺爺回房間歇會兒啊！”
趙國強回到自己的房間，一關上門，眼淚就往下不住的流淌，他坐在床邊，兩隻手捂著自己的臉，似乎在問老天爺又似乎在問自己“我怎麼就犯了這種病呢，怎麼就犯了這種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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