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今天孫媳婦把肉拎到老二家,看老三媳婦的架勢,不想和老二家繼續來往。不行,他們五個是親兄弟,不能說斷就斷。
錢老爺子才意識到院子裡的人對他有敵意,他也沒說什麼話。大兒子去縣裡生活,二兒子擔起長兄的擔子,五家人難道不該到二兒子家吃團圓飯麼。
錢謹裕垂眸,手抵住太陽穴揉了一會兒。他腦子裡閃過剛才觀察到的畫面,從每個人細微表情分析每個人的性格以及每個人之間的關係。當他睜開眼睛,白色眼球上佈滿紅色血絲。
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
張靜棠冷眼旁邊錢家爺奶如何處理家務事,待剛剛出去的堂嫂拎著糧食回來,四嬸、五嬸心情愉快來了,二人聽到小輩們敘述方才發生的事,臉上爽快的笑容變成冷笑。
兩個嬸子示意侄媳婦把肉和糧食拎到廚房裡,然後架著三嬸進廚房不知道說什麼話,不一會兒廚房裡傳出爽朗的笑聲。張靜棠回過神打量院子,沒發現爺奶的身影,她盯著一張緊閉的門,眼睛不由地暗了暗。
“我帶你出去走走。”
沙啞的聲音闖入她心底。張靜棠昂頭看丈夫,一雙爆紅的眼珠子嚇了她一跳:“你沒事吧。”
“沒事。”錢謹裕眉心皺起兩條溝壑,聲音乾啞撕裂。
丈夫牽起她的手,張靜棠盯著丈夫下頜,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事情。
他倆沿著大路向村尾走去,錢二嬸的孫子跑去告訴她謹裕在老三家,她不和窮鬼們糾纏,拉著孫子火急火燎趕往老三家找謹裕,最後撲了一個空。
一路上倆人遇到很多村民,錢謹裕總是停下來和他們說會兒話。
村民們總會提起錢二嬸,他們發現錢謹裕神情變得不自然,甚至有些躲閃,眼睛裡多了一道他們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村民們非常困惑,往年謹裕爸媽帶他回村,謹裕笑的無憂無慮還像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大男孩,他眼睛裡何曾有這樣複雜的情緒。
隨著他們和謹裕談話越來越深入,他們察覺到每當談及錢二嬸,謹裕的表情十分古怪,真令人費解。
“都到中午了,”錢謹裕揮手和他們告別,輕喃道,“有機會再見。”
最後一句話很輕很柔,還未到耳邊就被風吹散。
張靜棠身體一頓,看著丈夫的神情和往常一樣,大概她出現了幻覺。
待兩人走遠,村民們湊在一起議論:“錢二媳婦的兒子還不是縣裡的工人,整天張口閉口咱們縣城裡人,嘔,”大娘捶著胸口假裝嘔吐,“聽到沒有,謹裕表弟接替謹裕媽的崗位,她孩子還是老農民。”
“你和謹裕提錢二媳婦偷他家東西幹嘛,你又沒有證據,小心謹裕找錢二媳婦和你當面對質。”
“錢二媳婦每次到縣城裡,她大包小包拎著東西回來,當天她家院子裡飄出肉香味。她不到謹裕家偷東西,能每天吃肉嘛!”
“誒,韋黨媳婦,你和謹裕說自從他出生後,錢二兩口子越來越懶,但是日子越過越紅火,你說的會不會有些過了。”
“哎呀,你們還提謹裕爸媽為人厚道,經不住錢二媳婦一哭二鬧三上吊,經常被錢二媳婦騙錢,是不是有些過了!”…
介於錢謹裕神色有些不對勁,她們預設誰也不準提方才發生的事,當做沒有發生過。這群人心裡惴惴不安回家吃午飯,看著飯桌上的粗茶淡飯,心裡暗暗嘀咕錢二家走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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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謹裕和張靜棠剛到錢三嬸家門前,一位堂哥正巧出去尋找他們回家吃飯。
堂哥帶領兩人洗手,看到錢謹裕拿毛巾擦手,他撞了一下錢謹裕的肩膀,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進屋裡多吃飯少說話,有人和你說話,你最好假裝啞巴或者聾子,千萬別掉進坑裡。”
堂哥看到二嬸站在堂屋門口陰沉地看著他,他摟著錢謹裕的肩膀一副兄弟好的樣子,熱情地招呼堂弟、堂弟媳到堂屋吃飯。
錢謹裕目光深沉地看錢二嬸一眼,眼睛很快轉移到其他地方。
堂屋擺了三張桌子,四房、五房只來了成年男丁以及兩個嬸子、幾個堂嫂,二房一家十五口人全到齊。二房兩個堂嫂、一個堂弟妹懷裡抱著一個孩子,身邊還坐著一個或者兩個孩子,所有人還沒有動筷子,七個孩子手和嘴巴油乎乎,鬧著站在堂嫂懷裡抓肉吃。
錢謹裕收回視線,跟著堂哥坐到大房該坐的位子上,他正好緊挨著錢二叔,靜棠緊挨著錢二嬸。
錢三嬸氣死了,二房只給了四個人的糧食,竟來了十五口人,一張桌子不夠二房坐。要不是丈夫叮囑她老頭子臉色不好看,她早掀桌子把人趕出去。
錢二嬸端著架子乜了一眼謹裕,拿起筷子撥一下碟子裡的肉:“三弟妹,肥肉和魚肉的斤數是不是不對呀!”
大哥、大嫂每年帶固定的肥肉和魚,她瞥了一眼三張桌子的魚肉,斷定三弟妹剋扣肉。
“是嗎?”錢四嬸伸頭瞅了又瞅,“沒有啊,和往年二嫂做飯菜的分量一樣。今年謹裕家事多,還少帶一點肉回來。”
“三嫂心善,自己貼補一點肉,二嫂沒看出來嗎?”錢五嬸笑眯眯看著二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