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這人素來吃軟不吃硬,這麼撒個嬌,好言好語講道理,他根本拒絕不了。
那晚睡前,陳聲睜眼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良久,無聲嘆了口氣。
他側頭看著身畔熟睡的人,感受著內心巨大的矛盾。
他盼她早日成為出色的戰士,卻又怕她身陷險境。
可若是不曾身陷險境,又算什麼戰士?
天亮時,他穿好制服,在窗邊默然而立,看著海平面上初升的朝陽。
路知意從衛生間裡走出來,精神抖擻,一身藍白色制服穿在她身上,英姿颯爽。
她笑吟吟站在門邊,說:“隊長,去食堂吃飯啦。”
而她的隊長回過頭來,朝她招招手。
路知意走了過去,仰頭看他,“怎麼了?”
陳聲審視她片刻,下定決心,說:“今天開始,如果有合適的時機,我會讓你下機的。”
路知意一頓,下一刻,笑成一朵狗尾巴花,敬了個非常不標準的禮,“收到!謝謝隊長!”
他微微眯眼,警告她:“不要得意忘形。”
“放心吧,我一定出色完成任務,盡全力營救傷員!”她拍胸脯保證。
陳聲卻只是定定地看著她,“我只要你照顧好自己,量力而行,路知意。”
他的話像是一記重拳打在她心上。
不可一世如他,天不怕地不怕如他,對救援行動一絲不苟如他,而今卻只是擔心她的安危。
路知意前所未有地意識到,這一刻的他不是隊長,是她的意中人,她的靈魂伴侶,僅此而已。
她收起了笑意,認認真真地望著他。
“我一定好好照顧自己,不讓你擔心。”
路知意第一次下機是在甲板上,遊輪發動機出故障,停在海中央無法執行。
這種情況既無爆炸風險,也無傷員,只需直升機進行物資配送、技術人員運輸。路知意收到命令,揹著工具箱護送技術人員爬繩梯、下甲板。
駕駛飛機的是陳聲,目不轉睛看著她,而她抵達甲板,抬頭對半空中的他比了個OK。
天上一輪紅日,雲霞萬里,她壓根看不清他,只是想讓他安心。
而半空中的人俯瞰著她,沒有笑出來,眼裡卻有了淡淡的笑意。
有了第一次,之後就頻繁得多。
陳聲並未讓她執行什麼危險的任務,只在必要時放她下去歷練。
可路知意的進步是眾所周知的,她在體能訓練時的刻苦,為救援行動作出了充分的準備,而她不斷查閱國內外最新的海上救援報道,瞭解事故起因,反思救援行動,也令她在面臨突發事件能夠當機立斷作出應對措施。
三隊的壯漢們一時之間感受到了壓力。
笑話,姑娘家都能做到這個地步,他們憑什麼不努力?難道眼睜睜被一個小丫頭碾壓不成?
一時之間,三隊的人成了名副其實的拼命三郎,全員都開始提升自我。
過去偶爾抱著得過且過的念頭,反正都來了這雞不拉屎鳥不生蛋,放飛自我就沒什麼大礙嘛。可如今呢,在路知意潛移默化的影響下,一眾人都嚴肅起來。
不能落後。
比小姑娘都不如了,說出去像什麼話!
陳聲看著這群人忽然間的上進,一時之間心情有些複雜。
恨鐵不成鋼好幾年,推著拉著要人往上走,收效甚微,隊員們的表現於他而言也只能算是勉勉強強過得去。沒想到路知意一來,居然事半功倍,並且這純屬無心插柳柳成蔭。
他有幾分哀怨。
可哀怨過後,又氣笑了。
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她了,不是嗎?
她身上似乎總有一種奇怪的魔力,當初高原集訓也是這樣,因為她的努力,周遭的人也彷彿受到了感染,拋下放棄的念頭,努力追趕她的步伐。
他在太陽底下看著一群刻苦訓練的人,忽然就察覺不到頭頂炙熱的陽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