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帶她走到一層最靠裡的位置,處在畫舫邊緣,甲板很低,人無法直起身子,且沒有桌椅。
“姑娘稍候,小人馬上搬桌椅來。”
沈亦槿看了看狹小的位置,搖頭道:“無妨,我不需要桌椅,你去忙吧,我倚在此處賞風景即可。”
夥計退下,她馬上向四周看去。
畫舫上猶如一處華麗的酒肆,高臺上有歌姬聲聲,舞姬翩翩,畫舫隨著河水的波動搖晃,臺下眾人吹著河風喝酒品茶,聽曲賞舞,好不愜意。
沒人注意到四處亂看的她。
沈亦槿找遍了一層,沒有看見李彥逐,遂又到了樓上。
二層有幾處廂房,皆緊閉房門,她無法知道內裡都有誰人。
忽地,她自嘲一笑,許是這兩月以來,等著李彥逐,盼著與他相見,跟著他已經成為了習慣,方才想都沒想就上了畫舫,還急匆匆找他,她卻忘了,即使自己找到他,又能如何呢。
嘆息一聲,打算轉身下階梯。
“小妹!”
洪亮的男聲突然從身後傳來。
沈亦槿回頭,見沈常松向自己走過來,瞧著很是高興,他拉起沈亦槿的胳膊道:“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沒想到真是小妹你。今日太子設宴,只邀了兩三好友,剛還說到你,快隨我去見見他們。”
“你們男子的宴飲,我一女子湊什麼熱鬧。”
她聞著沈常松身上有酒氣,有些不願去,且兄長神情莫名興奮,不知剛才說了些什麼關於自己的事情。
總感覺不是什麼好事。
“工部侍郎和劉御史的公子,兩人皆品貌極佳,你說不願入深宮,也沒有心儀之人,今日暫且進去看看,說不定有中意的。”
沈常松說著就要拉沈亦槿往廂房去。
果然不是什麼好事。
沈亦槿甩開哥哥的手,“父親都準我在他身邊多守兩年,你著什麼急。”
“小妹,他二人現在尚未說親,以他們的家世品貌,再晚些就錯過了,你就跟為兄進去見見人,若不中意隨意找個藉口再走也不遲嘛。”
沈常松說的懇切,沈亦槿看著他期待的神情有些動搖,哥哥如此開心,自己也不想掃了哥哥的興致,進去一時半會也沒什麼。
“好吧,我可提前說好,進去後沒有中意的,給太子殿下敬杯酒我就走。”
“好,都聽小妹的,你先在外稍後,為兄稟告太子殿下後,你再行進入。”
沈常松先行推門而入,卻在抬頭的時候愣住了,原本只有三人的酒宴成了四人,除了太子和那兩人,還多了一人。
多的那人一瞧見沈常松馬上站了起來,神情驚喜,手中摺扇輕點。
“沈兄,我剛要同太子殿下說一樁有關舍妹的趣事呢。”
太子道:“哦?是什麼趣事說來聽聽。”
沈常松警惕的看著男子,他一向對此人沒什麼好感。
此人乃是宣平侯唯一的孫子陳言時,宣平侯已經年邁,再無法上戰場,三個兒子征戰疆場均已戰死,二兒三兒未成親,全家只留下了大兒的子嗣這麼一個獨苗,被家中女眷寵壞了,不成氣候。
喜歡遊逛煙花之地,又樂於喝酒吟詩,故此和五皇子走得親近了些,也僅僅是興趣相投罷了,沒有聽命於五皇子的意思。
陳言時生來不喜功名,沒有入仕之心,遊離在權力爭鬥之外,只求瀟灑度日,倒也活得自在。
又因皇帝對宣平侯心存愧疚,一直厚待陳家,眾朝臣深知宣平侯的功績,對宣平侯很敬重,雖對陳家唯一的後人陳言時怒其不爭,但看在祖輩的臉面上,仍對他禮遇有加。
整個上京世家子弟中,也就只有他敢隨意闖入太子酒宴。
陳言時仰頭想了想,才開口道:“昨日在下就聽聞朱雀大街南邊有處猜燈謎的,花燈最好看,燈謎最有趣,自然是要看看的,去了之後卻見五皇子和六皇子早已在猜謎了,可是兩人呀都沒猜出來最後一個謎面。”
他轉身看向沈常松,“沈兄,你猜猜,這最後一個謎面是誰猜出的?”
沈常松並不接茬,冷眼瞧著他,雖說陳言時是功臣之後,自小沒了父親,身世可憐,可他實在不喜這種吊兒郎當虛妄度日的人。
陳言時自問自答,“是沈兄的小妹沈姑娘呀!”他摺扇輕點下巴,似是回想著什麼美妙的場景,“沈姑娘可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呀,只可惜,他愛慕六皇子,拿著贏得的彩頭金雀釵,想讓六皇子為她戴上,你們猜怎麼著?”
他嘆口搖頭,“真讓人心疼呀,六皇子一點不懂憐香惜玉,竟然當眾摔了金雀釵,沈姑娘還去撿雀冠上摔碎的紅珊瑚石,哭得梨花帶雨。嘖嘖嘖,我之前不知道沈姑娘中意的,竟然是六皇子。”
沈常松越聽越不相信,他自認為對自家妹妹很瞭解,她的小妹自有一番傲骨,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你胡說!”
沈常松揪住了陳言時的衣領,眼神狠戾。
他雖是武將,但一向行為儒雅,會如此失態,只因小妹是他的逆鱗,絕對碰不得!
高坐上的太子,從初聽的閒適神態,到微微皺眉,再到現在沉了臉色。
冷冷看著沈常松揪著陳言時的衣領。
工部侍郎和劉公子已經從座位上起身想要上去阻攔,卻聽廂房門口傳來了一道聲音,“哥!你莫要衝動。”
前世,她同陳言時因玩樂志趣相投交結,漸漸相處為最簡單最無私的情誼,成了鬥雞走狗,提籠架鳥,喝酒聽曲 “臭味相投”的好兄弟。只是此時,他們還未曾見面,可對於陳言時的性情,她很瞭解。
今日之事,他是真心當做趣事來看待的,並沒存著什麼不良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