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老在上手。
盧燦手中盤玩著面前的茶杯,心底盤算著怎麼套話。
一分鐘後,他笑著問道,“胡老,能說說……這件瓜稜象耳瓶您從哪兒勻來的?”
“你問這呀……巧了!”胡慧春輕拍兩下茶桌,有些興奮,只怕稍後會有“撿漏”情節。
十個上當受騙,九個與“撿漏”有關,騙子最擅長的就是利用撿便宜撿漏這一點。
估計這又是一個“令人悲傷”的故事。
“株洲不是要開嘛,去年十月份我、榮森,還有老霍去斗門……老霍就是霍平冠,這人你應該聽說過吧,香江收藏協會的副理事長。”
盧燦微笑點頭,去年的事情?很近啊!
目光瞟瞟這件仿鈞窯器,忽然有一種直覺,東西還真不老,應該是新做沒多長時間。
香江收藏協會,民間組織,位於霄淇灣拍賣公會大樓,盧燦去這棟大樓的拍賣公會吵過架。至於霍平冠,聽說過此人的名字,沒打過交道,不清楚來路。
“利榮森想要拉我一起,在株洲投資一家酒店,我尋思著沒什麼事,就跟著去看看……我們幾人乘船在斗門上岸,沒想到,我們住的酒店不遠,就有一個古玩集市。”
看來是偶遇的“上當受騙”,應該不是有組織的。
盧燦繼續微笑點頭。
後世頗有名氣的斗門古玩市場,盧燦還真聽說過,大約在零八年的時候合併到香川圓明園古玩大市場,只是,他沒想到,這家市場現在就已經萌芽。
胡慧春興致很高,渾然沒注意湯老已經停手,依舊在高興的談論著他怎麼撿漏到這件瓷器。
胡夫人很細心,觀察著盧燦和湯老兩人的臉色,忽地輕咳一聲,打斷胡慧春的談話,“盧少東家,還有湯老師,是不是……是不是這件瓷器有問題?”
她的話,讓胡慧春一愣,疑惑地看看妻子,又抬頭看看湯老,繼而轉向盧燦。
盧燦也被這位老夫人弄得措手不及,拳頭掩著嘴,輕咳一聲輕輕嗓子,“胡奶,我先看看。”
湯老說道,“東家你上手看看,我怕拿不準。”
“有問題?”胡慧春是行內人,一聽“拿不準”,哪還不明白的?臉像刷了紅漆一般,快變得緋紅,快拿過這件象耳瓶,似乎難以置信般的轉動著觀看。
他的鑑定水平,還是有一些的,只是沒那麼精湛而已,看瓷器的手法很標準,盧燦便藉著他鑑定的同時,順帶著觀看。
這件瓷器,盤口,束頸,頸部飾對稱象耳銜環,肩部飾鼓釘紋,鼓腹,呈瓜稜形,圈足。
通體施仿鈞窯變釉,釉色豔麗,釉料相互交融,自然流淌,垂流似霞若焰。口、耳、腹部因釉汁流淌而顯現出月白色,外底施醬釉。
單看賣相,一般的鑑定師,真的要吃藥
清三代官窯出過無數的官仿,譬如仿鈞、仿汝、仿哥、仿明瓷器等等。
這些清三代官窯仿品,某種程度上來說,更多的在追求“神似”而不是“形似”,這就造成當朝的正品,和清三代官窯仿品之間,會有一定的偏差。
這種偏差,就無形中提高了鑑定清三代官窯仿品的鑑別難度——鑑定師既要對本朝正品有非常清晰的認知,還要對清三代仿品的特點熟記在心,對雙方的差異也要清晰辨認。
作偽者,非常喜歡仿製這種“官仿品”——因為仿製這種瓷器,偶爾有所疏漏和缺陷,也有可能被鑑定者當成官仿時自帶的特點,從而矇混過關。
這件瓷器,做的就是雍正仿鈞!也就是說,作偽者選擇了“仿官仿”!
“問題出在哪兒呢?”胡慧春老爺子將瓶子轉了半天,沒看出個所以然。
最終,還是抬頭求助,“盧東家,就把話說明白吧,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儘管氣憤、心焦,可他還是很理智——買家原則上是沒有義務告訴賣家鑑定結果的,至於贗品……更不會當面指出來,這不合規矩。
不過,既然胡慧春這麼說了,盧燦點點頭,伸手將瓷瓶圈過來,“胡老,您別急,我先看看,再結合湯老的意見,給您一個準確答覆。”
盧燦一手拿住瓶頸,另一隻手託底,將瓶子舉起來,對著日光轉一圈。
百分百贗品!而且做贗的時間不會過五年!
看什麼?
當然是看蛤蜊光。
無論是鈞窯還是仿鈞窯,都是釉上彩低溫瓷,這種瓷釉,隨著外界的干擾,譬如手的觸控,環境變化等一系列因素影響,會在瓷釉表面產生一種彩色的膜狀物。迎光側視,隱約可見五光十色位於彩色上面的光芒。隨著“瓷齡”增加,這種彩色膜狀物也會慢慢地增加、增厚,達到一定厚度時,就會產生類似蛤蜊殼裡面那種閃爍的“彩光”。
也就是人們對於低溫釉上彩瓷器鑑定的重要依據之一“蛤蜊光”!
這種蛤蜊光,也是可以作偽的,譬如盧燦就知道一種“真空鍍膜法制造蛤蜊光”。這種制偽方法,曾經讓許多“鑑定大師”打眼。不過,這會才八十年代初,這種技術還未出現。
這件瓷器的仿製者,已經注意到“蛤蜊光”問題。
他採用的是一種“熒光粉調釉料”法,來增加瓷器釉面的光彩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