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理會駱兆平和胡姐的對話,盧燦對靠過來的銷售招招手手,又指指這方硯臺,“能拿出來看看嗎?”
硯臺被託著拿出來,放在盧燦面前。
盧燦先拿起盒蓋看了看,水柳木,桃形,裂紋密佈,盒蓋上楷書篆刻,描金,金漆已經剝落大半,不過,依稀還能辨認出是個“風”字。
再拿起硯臺,入手微沉,黑中泛紫。盧燦拿著硯臺,對著燈光照了照,墨汙之下,間或還能閃現一縷金黃。呃,這是典型的帶星歙硯。
所謂“帶星”歙硯,是指歙硯中的一種。
歙硯硯石中通常會含有一定成分的黃鐵礦晶體顆粒,在研磨成硯臺之後,這些晶體顆粒呈現金黃色,點狀分部在青黑色的硯臺中,如天空閃爍的星斗,這就是帶星歙硯。後世人們又根據金星分部特點,分為“牛毛金星”“金暈金星”“金花金星”等。
手中這方硯臺,究竟是哪種帶星歙硯,暫時看不出來,還需要將墨汙清理乾淨。
不過,這方硯臺,盧燦已經準備拿下。
繼續細看。
硯臺厚約一寸,最寬處約十五公分,高度約二十公分。
硯塘傾斜向下,硯臺頂部有一道月牙硯心,為墨槽。因為這道墨槽,再加上整體造型從頂部往下,外撇呈‘風’字形,因而又有“風硯”之稱。
“風硯”可謂宋代硯臺中的名品,許多詩詞中都提到過“風硯”。
“江風搖青燈,風硯塵欲滿”是南宋祁門詩人方岳的《寄陳國錄》。還有諸如“錦堂人住處,簾風硯水,几案無塵”“垂裙風硯燒餘半,奈賦情非舊”等等。
宋代風硯,絕無僅有,連盧燦都沒見過實物,至於他手中的這一方……自然也不是。
這是清代乾隆爺的風雅仿品。
弧形頂部為楷體銘文“仿宋天成風字硯”;硯臺底部行書銘文,是十全皇帝的爛詩——“庶徵有五風惟殿,休咎之間聖蒙辨。趙宋制斯風字硯,曰時曰恆其義見。”
銘文旁,刻隸書雙印——“比德”“朗潤”。
雖然不是宋代風硯,可能在這裡尋到一方乾隆爺的御用仿風硯,也是不錯的收穫。
將硯臺放在一邊,再看看底託,依然水柳木,盒內底襯有錦緞,當然已經漆黑麻汙,外底則炭燒“木作三間”四字——清內務府的木作三處,給這方硯臺配的硯盒!
盧燦嘴角翹翹,沒想到,竟然連盒子都是原裝的。
將硯臺收入硯盒中,在蓋上盒蓋,他朝面前的售貨員微微一笑,“這方硯臺,什麼價?”
“我……我看看價目。”女售貨員正在瞟著溫碧璃的長裙,被盧燦一問,慌忙扭過頭捧出厚厚的價目本——文物商店的貨品,並非工廠產品,經常會有價格調整。
她很快報出數目,“這是清代硯臺,前天我們店裡收的,外匯券的話……一千二。”
盧燦一怔,很快反應過來,應該是店內的鑑定師沒看出來,這方硯臺是乾隆爺的御用品,否則價格不會這麼低。
想想也能理解,硯身銘文中,並沒有出現乾隆的常用鈐印,只有“比德”“朗潤”兩枚印文。對乾隆研究不深的人,還真不知道這是十全皇帝的閒章。
“比德”“朗潤”款是乾隆皇帝經常用在玉石、硯臺等文玩上的銘款,算是乾隆的自誇吧。
“比德”出於《禮記》中今人耳熟能詳的“君子比德於玉焉”。
“朗潤”則見於《周書·高琳傳》,說高琳的母親遇見一石,光彩朗潤,遂持以歸,晚上夢見仙人告知,此乃天地之精華,持之可生子,生子則聰慧。
兩印一起用,即表明對器物的溫潤體驗的讚美,也傳達持有者的君子之德。
得,算是個小漏。
盧燦對田樂群努努嘴。
駱兆平探頭過來,想要看看盧燦買了啥,結果,盧燦已經蓋上硯盒,握在手中,很明顯沒打算給他看——盧燦不確定駱兆平是否認識此硯,如果認識,這件貨品明顯犯規——有違1795法則,不能出口。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盧燦才不打算給駱兆平過目呢。
田樂群快取出一疊外匯券,又讓對方開了張票據。
快拿下!
駱兆平很想問一句,遲疑了一下,畢竟,雙方不是很熟。就在這空當,那位胡姐帶著一位六十來歲的老者下樓,駱兆平也就顧不得問,抬手對盧燦示意,“盧先生,這位就是文物商店經理董一平。老董,這位是香江盧燦盧先生,也就是年初來我們這考察的盧嘉錫盧教授的嫡孫。”
似乎擔心對方輕視,又強調一句,“別看盧先生年輕,在文物鑑定方面,邱所長和鄔主任都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