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點名，我有種在高中課堂上使勁用課本擋著自己的頭，然後，在心中暗暗地默唸著，“千萬不要叫到我，千萬不要叫到我這題我不會啊！”
可是，還沒有等到我數完，講臺上的數學老師就心情愉悅地喊了句，“陳佳蕊，這個問題還是你來回答一下吧！”
我愣在那裡沒有反應，王藝用胳膊肘捅了捅我，“喂，陳佳蕊，梁以陌他外公叫你呢！”
我回過頭看著她，點點頭，“哦，哦，我知道，我知道的，我聽到的”
我光在那說，屁股愣是沒有挪動，把王藝給急壞了，她推著我的屁股就把我往前送，我一個踉蹌到老爺子身邊，低頭喊了句，“戴老師好！”
“嗯？”老頭子非常不悅地從鼻子裡哼哼出聲，我才想起來梁以陌也老是喜歡用這個字來表達他萬能的情緒，原來這也是家族遺傳，就像我從我媽那裡把掐人的傳統給繼承之後並且揚光大了一樣。
“哦，不，戴老您好！”老爺子慢慢抬起頭，雙手交叉地放在柺杖的把手上，打量著我，半響之後，才說了句，“你跟我來！”
說著，老爺子就自個兒先站了起來往前面走，其中一個勤務兵要跟上去，他擺了擺手又指了指梁以陌的病房門。我突然就有種方寸大亂的感覺，對著王藝打啞謎，問她這老爺子到底要幹嗎？不會是要殺人滅口吧？
王藝也對著我一通胡亂地打手語，意思大概是讓我先過去再說，一旦現情況不對勁就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我看了看老爺子那柺杖，心有點虛虛的，不過，還沒有等我調整好情緒，老爺子又怒了。
他“卡”的一聲把柺杖戳在地板磚上，吼了句，“怎麼還不過來？難道還要我這把老骨頭去攙你嗎？”
我一個哆嗦趕緊狗腿地跟了上去，本來還想攙扶他老人家的，結果，被他那厲眼一瞪，我趕緊縮回自己的手。等老爺子走到過道的盡頭的時候，他停了下來，矗立在窗前背對著我，看著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才慢慢開口，“梁以陌這兩次出事情，聽說都是因為你？”
明明是疑問的句子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口氣，我一邊玩著自己的衣角，一邊低著頭回了句，“嗯！”
“嗯是什麼意思？我就搞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說話怎麼都這麼沒有規矩。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你嗯什麼？”老爺子接連好幾下“卡卡卡”地戳著地板磚上，我真替今兒個這醫院的地板磚肉疼。
不知道是平時日劇看多了，還是比老爺子給嚇的，他卡完了我突然一個九十度彎腰，“嗨！”
老革命眼睛都瞪紅了，操起柺杖就要朝我蓋過來，我連忙舉手作投降狀，“是，是，是，是”
老爺子估計是看我認罪態度比較好，就慢慢地收回那柺杖，一邊還嘀咕著，“哼，一個個都是欠約束的，就應該統統送到軍隊裡面去塑塑形！”
“是，是，應該，應該，送，送，塑，塑”
我繼續點頭哈腰道，老爺子又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讓我感覺到他快要正式進入談話的主題了。我也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桿，心中打好腹稿用來對付老爺子準備給我說的門不當戶不對的話。
可是，人老爺子卻突然安靜了下來，杵著柺杖看著窗外，我覺得我都快要等睡著的時候，他才慢慢開口，“丫頭，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一個哆嗦，什麼？丫頭？故事？
敢情老爺子把我拉這麼個角落裡來是要跟我嘮個嗑？我還以為他老人家已經準備好了一張支票，然後，直接砸到我的臉上，告訴我，“要多少錢，你自己填，明天開始滾出梁以陌的世界！”
我連腹稿都打好了，這會兒卻是硬生生地用不上了，我茫然地點了點頭，“好，您說，我聽著！”
老爺子又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好像是在對我對於他是否應該講吓去這個問題肯的諷刺，“我有一個女兒，叫戴欣，就是梁以陌的媽媽。都說女兒是父親的貼心小棉襖，我對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兵嚴厲了一輩子，卻獨獨是對我這個女兒沒有辦法。她又是家裡的老么，家裡的哥哥們也都寵著她，所以，從小就養成了嬌慣、特立獨行的壞脾氣。”
老爺子在說這段話的時候，臉上難得地露出溫和的一面，我有種看花了眼的感覺。不過，我沒敢打斷，又聽到他繼續說道，“到了戀愛的年紀，更是讓我們管不住了。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認識的梁雲博，就一不可收拾，要死要活地非要嫁。我老頭子倒不是看不上樑雲博那個窮小子，只是覺得那小子看著欣兒的眼神不對味兒啊！我這雙老花眼閱了一輩子的兵，別的不說，看人還是有點眼力的。”
“不過，我這個丫頭倔的啊，軟的硬的辦法我們都試過了，她倒是跟我一樣軟硬不吃。結果，還是嫁了。既然嫁了，我們做父母的總還是希望他們能夠過的好的，於是，也開始幫襯著梁雲博，眼看著小日子過的越來約好了，欣兒臉上的笑容卻是越來越少了。後來，就直接被診斷出抑鬱症了，再後來沒過多久就進了精神病醫院了。”
我聽到這裡心裡還是一驚，原來南希上次問我的傳言還是真的，怪不得梁以陌他從來都沒有跟我提過他媽媽的事情。每次週六他都會出去，然後，又心情鬱結的回來，估計多半是跟這件事情有關了。
老爺子沉吟了一會兒，才轉過頭來，犀利的眼神直愣愣地看著我，我覺得都快被他看到心裡去了。他又笑了笑，“我想這個中的原由有一天梁以陌會願意跟你提，而他之所以到現在沒有跟你提過，我想他會給你一個交代的。而我老頭子今天跟你講的這個故事的題目就叫做不被祝福的婚姻往往都得不到幸福！就像梁雲博和戴欣，就像你和你的前夫”
戴老爺子沒有補上那句，“就像你和梁以陌”，但是，他此處的省略卻留給了我無限瞎想的空間，比加上這句話更加有語言的藝術性！
“梁雲博把我女兒折騰到了精神病醫院，這些年，明裡暗裡我也沒有少讓他吃過苦頭。梁以陌的大舅也有自己的公司，他最為疼愛他媽媽，卻只有一個女兒，他也一直希望梁以陌能夠回來幫他，而他梁雲博也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他當然也希望他能夠繼承他一手創下的基業。梁以陌之所以堅持選擇做醫生這個職業，而不插手家族的生意，也是因為兩難啊！梁雲博能夠使計逼著他兒子倒到那一邊，那他梁以陌有事情要求我這個糟老頭的時候，我也得提提我的條件啊！丫頭，我這樣說，你聽明白了嗎？”
戴老爺子又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等著我的回應，我先是點了點頭，後來又搖了搖頭。不過，我大概是猜測出了梁以陌身後的那些個條紋狀的傷口是出自這位戴老爺子之手了，我不由得惡俗地想到了當年依萍她爸司令大人那條鞭子！
不過，這一次，老爺子這次倒是沒有因為我那沒規矩的回應準備拿柺杖掄我，而是繼續說道，“當然了，路在你們年輕人自己的腳下，你們願意如何去走，我們老一輩的就是有心攔也攔不住。但是，我們老一輩的也有自己心裡的掂量，我們如何抉擇，你們小年輕當然也管不了。不過，我老頭子倒是覺得，有時候啊，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時常掛在嘴邊上的愛來愛去還真比不上我們那個年代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
老爺子最後一個字尾音拖的很長很長，長到我以為他一直都在我身邊說話。事實是他早就杵著柺杖離開了，我想老爺子以前在部隊肯定是做政委的，不然怎麼這麼會做思想工作呢？說起話來一套又一套的，一環扣一環的，敢情梁以陌從小這口才是既得了梁叔叔的真傳，又得了戴老爺子的訓練啊！
其實，我這個人向來吃軟不吃硬，老爺子要是真直接砸我支票我也就砸回去了，可是，他這會兒卻拋給我一個棉花球，讓我自己去捏它的形狀，我倒是懵在了原地。他是想告訴我，即使他們什麼都不做，我和梁以陌之間本來就存在的猜測和糾葛也是不容忽視的！
王藝在那邊看老爺子回去了，我卻依然傻傻地站在那裡，不放心地走了過來，仔細檢視我一下之後，問道，“老爺子沒傷著你吧？你怎麼就跟中了邪似的？”
我沒有回應王藝的話，卻突然抬頭反問她，“你說不被祝福的婚姻是不是真的就像被施了咒一樣得不到幸福？”
向來巧舌如簧的王藝也被我問的愣了一下，只回了我個，“也許吧！不過，你還是先去看看梁以陌吧！”
“他怎麼了？不是說只是皮外傷嗎？”
“嗯，傷口倒是沒什麼事兒，就是一直在吼他是病人，他傲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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