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陽壽換的公主命 第70節(1 / 2)

“有阿難在回鶻,倒也無礙。”話雖如此,皇帝沒有輕易地下決定,令宮人去傳召太子,將此時全權交由太子處理。

這事落在太子手裡,何嘗不是一個燙手山芋?他活著一日,都在提醒太子的過往,一旦接回來又不知道要牽扯出多少麻煩。

阿四望著宮人步履匆匆的背影,心裡想的卻是:人的悲歡果然是不能相通的,這樣令人為難的事情,她並不為和親公子感到多麼心痛,反而覺著,要是此刻人真死了才是省事。

第113章

因關心事態發展, 阿四也不急著走了,安然落座於甘露殿一角落,默默聽著皇帝和諸位官員論政。和親公子喪妻之後是否能再歸國之類的事宜, 比起近年各地頻發的災害只是小事, 鴻臚寺的官員提一嘴後不再說起。

水災之後民間糧食價格上漲,連帶著各類物價波動, 穀賤傷農、谷貴傷民, 平抑物價成了重中之重。

在有序的談論中, 阿四捕捉到一個新鮮的詞——“常平監官”。這是未曾瞭解過的範疇, 阿四一下子就跟不上官員們談話的節奏,於是她悄悄湊到一沉默的官員身邊問:“你看著怪清閒的, 有空給我解釋一下什麼是常平監官嗎?”

那陪坐末席的官員果然是個清閒的, 低聲回答:“太\祖置常平監官, 以均天下之貨。市肆騰踴,則減價而出;田穡豐羨,則增糴而收。觸類長之, 去其泰甚,庶使公私俱濟,家給人足, 抑止兼併,宣通壅滯①。”

阿四耳邊嗡嗡一陣, 眼神呆滯片刻,好半晌才將這一席話聽明白。常平監官就是負責平抑民間物價,物價下降時大量收購物品,物價上漲時則減價拋售, 將大致的物價維持在一定範圍內,主要盯著的就是糧食, 好讓農民不至於餓死。

從這點來看,朝廷方方面面的管理是相當完善了,至少阿四自個兒是想不到要設定這方面的官吏的,確實相當要緊。後世時,阿四在受教育階段學習過,但她從未想過那麼久遠之前的“古人”早就考慮到了經濟。

而阿四本人,此前從未認真將腦海裡的小知識融會貫通,甚至從沒想過要運用到現在的生活中去。現在回過頭來想,她這樣愚鈍一些也好,至少不會貽笑大方。

官員們還在繼續討論,她們說起各地修成的義倉,商量著要選一個時間去各地查抽糧食,討論今年各地農田的受損程度,賑災是直接用義倉的糧食賑濟災民,是否需要各地呼叫、又要從何處徵調。

阿四又將手搭在官員身上,對方知情識趣地解答:“各地義倉儲糧用以備荒,其中的糧食將取自中戶、富戶,每畝田收糧二升,下下戶與夷族不收。災年用以賑濟災民或是借貸農民作為種子,秋收再歸還糧食②。”

再有就是以工代賑,水災之後不少水利往往需要修繕,地勢低矮的城鎮需要修葺……阿四知道如今實行的賦稅制度是:有田則有租,有家則有調,有身則有庸,簡稱租庸調。百姓需每年為國家服役二十日,還得是百姓自費衣食。

即使是修繕水利,多半也是從未受災的地區呼叫民眾。至於當地的災民,能夠領到不餓死的糧食已經是萬幸了,重建家園是無可推脫的義務。

如此種種條例,阿四聽來,已經是極為完善的,她無可補充,甚至學到了不少。

水災一事說清楚,半數官員向皇帝告辭。等人一走空,阿四周圍空蕩下來,她蹭坐在末座的身影落在皇帝眼中。皇帝顯然是早已注意到阿四的動向了,她放下筆鬆鬆手腕,笑問:“阿四怎麼坐到那兒去了?”

阿四照實說:“阿孃和官員們的話我時常聽不明白,只好找個人問一問,學到不少呢。”

“能聽得進去就是好的。”皇帝時常令女兒們陪坐聽政,為的無非就是這個。

言語間,太子聞訊趕來,向聖上施禮:“和親公子事,請母親寬恕兒的私心,寬宥兒再略微考慮兩日。”皇帝應允,又將義倉的事宜交給太子去辦。

下午皇帝也需要休息,太子帶著阿四告辭離開甘露殿。

兩人同行一段路,阿四問:“長姊希望和親回鶻的公子歸國嗎?”她心裡覺得不應該,想不通便問了。

太子牽著妹妹的手笑:“這件事不是由我的心意決定的,而是由眾人的想法決定的。如果大多數的人希望他回來,那麼他可能會回來。”

阿四驚訝:“長姊要去問一問別人的意見?還得是很多的人?”

“不需要我去問,而是會有人來問我的。”太子道,“當然了,我也要表現出傾聽的姿態來。”

分叉路處,阿四見太子預備前去的方向不像是東宮,便問了太子的去處:“長姊是要出宮嗎?”

在阿四的記憶裡,太子自從成為太子之後,出宮的次數屈指可數了。

太子雙手攏在袖中,感嘆道:“是啊,我有一崔姓姨母,她曾教養過我和弟弟數年。出於孝道,我得去問候崔家姨母,順帶將弟弟的訊息告訴她。”

正如阿四今日張揚地乘坐興慶宮的車回宮,儀仗簇擁著太子走進宣陽坊的一處佳宅,內裡的侍從見怪不怪地行禮問安,太子入內見病了有一段時日的崔姨母。

太子短暫地作為越王子的幾年裡,生母難產而亡,一直由生母的雙胞胎妹妹照顧她和弟弟的飲食起居。皇帝當年殺弟之後,未免人心浮動,赦免了越王府舊部,婦孺一概不牽連。孩子一併送入宮中教養,院牆內的女人也被放還各家。崔姨母不願回道崔家,當時的齊王看在姬若木的面上撥了宣陽坊的宅院給她居住。

“太子殿下來了?”崔姨母年紀和左相陳姰差不離,面上卻要蒼老許多。對遠方孩子的牽掛,再加上病痛帶來的壓力,她已是垂垂老矣。

太子上前接過侍女手中的碗勺,親自為崔姨母喂藥:“聽人說,姨母最近吃不好睡不好,這樣下去身體會熬壞的。”

“我這樣的殘軀哪裡值得勞動太子殿下千金貴體,總歸是半隻腳踩進墳墓的人了,我這一世享用的福氣盡夠了。”崔姨母已然對自己的身體不抱有希望了。

太子慢慢將藥汁都餵給崔姨母吃下,只當沒聽見話語中的喪氣,道:“姨母一直想要再見一面大弟,若是不好好將養著,如何能盼到再見的時候?”

崔姨母終於抬起頭來,眼睛裡聚起一絲光:“二郎只有你了,你是他的同胞阿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只要你點頭他就能從回鶻回來!”

侍從端來一碟子蜜餞,太子擇一塊送到崔姨母嘴邊,見她好好地吃了。

太子嘆道:“我從甘露殿傳召,再到你的面前,總共不過一個半時辰。姨母,你是從哪裡知道這件事的?”

從回鶻送來的書信,一路送到鼎都,不知歷經多少人手。期間被人知道內容不奇怪,甘露殿中的事被傳出宮也不奇怪,但被一個在深宅養病的老人及時地知道就不對勁了。

太子放下手中碗勺,對身後的內官說:“把這宅子裡的人都帶下去吧,不要傷人、送到掖庭去,換一批宮裡的老人來。”

“喏。”內宮應聲而去,屋內的人率先被帶走,太子此前赫赫揚揚帶來的儀仗衛隊此刻都用了用處,寬敞的宅院內頃刻間更冷清了。崔姨母眼睜睜瞧著下人被帶走,說不出半句話來。

崔姨母早年尚且有兩分理智,年老之後反而糊塗失了分寸。太子心知這事怪不得她,一個戰戰兢兢一輩子的人,終於過上幾年舒心的日子,作為晚輩也不忍苛責。

太子說:“姨母當年對我的好,我都記著。崔家當年將阿孃和姨母送進越王府,在越王落敗之後不聞不問,禁軍入府時你將我藏在床榻下,抱著弟弟跳井。你知道我受聖上關照定是無礙的,所以才想著帶弟弟一道下黃泉。事後也因此而對弟弟心生愧疚,加上後頭和親他國,樁樁件件的倒黴事都讓他碰上了,所以這些年裡你總記掛著他。”

盼著兩個孩子都過得好,期望過得好的幫襯差的,這都是人之常情。

太子拉著崔姨母瘦弱得能摸清骨頭的手,輕輕嘆氣,像哄孩子似地說:“只要姨母能好起來,我願意先拖著這件事,想辦法讓弟弟落葉歸根好不好?”

“……好。”老人應聲。

太子黃昏時分出宮,趕在落鑰之前回宮,第一件事就是與東宮屬官商量起和親回鶻的公子歸國事宜,好一番左右為難之後,拉著屬官徹夜長談義倉賑災情況。

不出兩日,太子對於和親公子的含糊曖昧態度就為人所知。太子仁善,她身邊的師傅、屬官卻有勸諫之責,朝堂之上也為此時議論紛紛,一時間連賑災之事也蓋過去了。

直到回鶻傳來那珠兒公主過世的訊息,阿四才明白,原來那位遠嫁的男兄,是見那珠兒病重高齡歸國,才起了藉機回國的心思。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4 https://www.lwxszw.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