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陽壽換的公主命 第101節(1 / 2)

閔玄璧聽見動靜,從內室快步走出,連鞋襪都忘了。直面來者,他的面色從激動的潮紅飛快灰敗下來,赤腳走步的疼痛上湧,腿腳軟倒在路上,雙手捂住耳朵,跪地失聲痛哭。

無聲的哽咽中,姬宴平想,她不必再裝模作樣地去關心閔玄璧了。已經破碎的人不會再死去,說不定還會有所成長。太天真的人在太極宮是活不下去的,宮裡保有須臾天真的只需要阿四一個。

至於小郎的痛苦、男人的痛苦,都理當被忽視。

他應當在陣痛中學會成長,習慣痛苦、接納痛苦、以痛苦為樂。

想到這兒,姬宴平的目光陡然柔軟,既憐且愛。

他是個多麼合適的美妙擺件,比她從前差人調教出來的都要美麗、合適。

第169章

遠在農莊面對成堆的雜事的阿四, 完全不能感受到姬宴平的快樂,她和伴讀們排排坐在院子裡,目瞪口呆地看著農莊的管事帶人進農人屋裡搜查。

管事帶人拿出了農人每日勞作時藏在衣袖、衣襬、褲腿、鞋底帶走的棉花, 數量不多, 這些棉花被納在被褥裡、衣服裡、藏在柴火堆中,或許有更多的棉花已經被偷偷賣出去了。

人心不古從來都只是一句空話, 就連山中猴子也會搶掠行人食物, 更何況人!

在阿四等人離開期間, 農莊依舊有人巡邏, 但無人出聲、出手制止農人的行為。她們只是默默觀察、記錄,掐準一個好時候, 再回到農莊。保證農人嚐到利益的甜頭, 又能讓阿四見識一番。

農人們擠擠挨挨站在院子另一邊, 有人羞愧、有人恐慌、有人慶幸——幸虧自己處理的乾淨,坦蕩者終究是少數。

阿四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艱難找回自己的聲音時管事已經將“證據”全部搬出來堆在院中了。阿四抿唇掃視農人一圈, 實在不忍加罰,在她看來,這些人只是太貧窮, 如果一個個都能吃飽穿暖,又怎麼會做這種小偷小摸的事。

老裴相打眼就看出阿四的意圖, 當機立斷開口:“但凡出入售賣棉花的人,都有名冊在,這些人都先去地裡翻新土地吧,今天第二頓飯就不必吃了, 多出來的那些東西全部沒收,再扣去兩個月銀錢。老實的人可以休息三天, 一人嘉獎一匹絹布。”又點點學生們,“你們跟我來。”

管事安排農人,阿四與伴讀們相視,只能乖乖跟在老裴相身後進屋。

老裴相首先問阿四:“你是不是覺得這些棉花只是小物,不必為此大動干戈?”

阿四見老裴相說中想法,也不隱瞞:“她們只是太窮了,才會貪墨這一點東西,等我讓她們的生活都變好,就不會這樣了。”

太想當然了!

老裴相嚴肅問:“照你的話來說,難道天下的貪官汙吏都是因為自己所得太少、太貧困,所以盤剝下屬和百姓嗎?”

反賊、叛臣是因為自己的窮困,所以想要坐坐皇帝的寶座嗎?

相反,這些人反而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一批人,所以才有那麼多的閒心思,去搞一些讓世界更糟糕的陰謀詭計。

阿四吶吶不能言,眼神悄悄往王訶和姚蕤身上瞟,試圖得到一些支援。

王訶硬著頭皮說:“先生這也是以一概全,四娘只是說這些流民出身的農人,又與貪官汙吏有什麼相干?兩者不能同日而語。”

“好啊。”老裴相氣笑了,“那按你們的意思來,今日該如何處置這些犯錯的農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三人中一向是阿四做主,必要阿四來答。裴先生都這麼說了,肯定是不成的。阿四食指和拇指的指甲相互扣了扣,不甚自信地說:“那怎麼能行,還是要與她們說清道理,警告過,小懲大誡,不許下次再犯的。至於責罰,她們一個個家徒四壁,連現在落腳的農莊都是我的,再扣去月錢,稍微有些嚴重了吧。”

“小懲大誡……可不是口頭懲戒。”老裴相恨鐵不成鋼地一拍桌案,三個小輩渾身一涼。

老裴相來回踱步,恨不得掰開阿四的腦瓜看看裡面在想什麼:“你包攬衣食住,甚至連冬日的炭火也央求我為她們準備好。這般周到,就是鼎都內的殷實小戶也是不敢讓家中人放開肚皮吃用的,她們所享受的,已經比外面大部分白身百姓好得多了。”

阿四抓住重點,小聲嘟囔:“先生此前不是沒允許留炭火麼,那樣的話,她們拿些棉去保暖也是好的……”在老裴相的逼視下,阿四聲音越說越小,最終閉嘴。

“你還想讓她們過什麼日子!”老裴相高聲問,“把她們全都封官,塞進府衙去,吃穿無憂一輩子嗎。就算你能保證這八十三個,又哪來的銀錢供給天下人!她們的嚼用難道不是賦稅嗎?”

阿四噤若寒蟬,但在老裴相虎視眈眈下不敢不回答,顧左右而言他:“我沒有這樣的打算……不過,遲早有一天,百姓不再憂愁吃不飽倒是真的。”老裴相的目光彷彿要吃人,阿四又添了一句:“我是說未來,總有一天能做到的。”相當篤定,甚至於理直氣壯起來。

她可是沒有半句虛言。

老裴相好氣又好笑:“這是要千百年去做的事,我一腳踩進黃泉的人應該是看不到了,這也和今天的事扯不上干係。罷了,你且記住,防微杜漸是大事,你今日輕輕放過小錯,就是助長了惡氣,世風日下,是極糟糕的事。”

見裴先生面色鬆下來,阿四又嘚瑟起來:“先生莫要再生氣了,對身體不好的。我知道先生的意思,以後不會再隨便心軟了。至於她們,或許只是太害怕了呢,難得遇到我這樣的好人,總要多撈一點,時間長了她們知道這座農莊真能長久養活她們,以後就不會這麼緊迫了。”

不再擔心回到衣食無著、顛沛流離的流民生活,以後也就不會這麼驚恐,這麼慌張,總想要積攢糧食和財帛,甚至不惜竭澤而漁。慢慢的,她們就會放鬆下來,道德也會迴歸。

阿四說:“先生們教我的,我都記得,政之急者,莫大乎使民富且壽也。省力役,薄賦斂,則民富矣。敦禮教,遠罪疾,則民壽矣。我只是有些…不,很多的不忍心,總覺得自己還小,也覺得可以對她們再好一些。”

王者之國,使民富。霸者之國,使士富。

謝大學士教授阿四時,總在其中搖擺不定。而太上皇必然站在後者,蓋因太上皇為天下士人的君主,後者能讓皇帝的統治變得便捷。

老裴相與她們都不一樣,完全屬於前者的立場。老裴相大約是讀過很多的書,見識過很多的人,她的心腸比嬰兒的手心還要柔軟,也比銅鐵更堅硬。

阿四知道怎麼能讓她心軟。

摸清了先生底細的學生,就是天底下最狡猾的學生,

老裴相嘆道:“好吧,總歸只是百來個人,但你可不能把這套帶回宮裡去。”容易被下屬忽悠得找不著北。

阿四癟嘴:“才不會。那些士族口口聲聲說自家族譜長,比我家能查證的祖宗都長,經營這麼多代,肯定比我還富裕,我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話語間,很有姬宴平的風範——充滿了對世家大族家產覬覦,天底下的好東西都該是我家的,什麼崔謝趙陳的,通通埋掉。

河東裴家的老當家人重重咳嗽一聲:“好了,你今天不是要讓布莊調來的那兩個繡娘還是織女的教授織布麼,再過會兒天都黑了。”

阿四響亮地應聲,一左一右拉著小夥伴就往外跑。正午的太陽高照在小姑娘的背影上,映出鮮亮的色彩。

老裴相眯起眼望一會兒天色:“少年人啊。”

布莊選拔出來的織女很有門道,教授農人時耐心又細心,阿四遠遠聽了一會兒,很是清晰。

等到了時辰,農人們離開屋子,趕往田地種下棉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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