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陽壽換的公主命 第119節(1 / 2)

姚蕤夾在兩方阿婆中間,何嘗不難過,淑太主素來疼愛她,可這事是寸步不能讓的。壞頭不能開,今日她因淑太主地位高於母家就更名易姓,來日她的女兒有朝一日也為此改姓,不得氣死人。

王訶跟著嘆氣:“我大母為此很是氣憤,連夜寫了奏疏,只等風聲傳出公主府去,她就要上書彈劾。”

裴道則說:“且輪不著我們操心,至多就是改一改淑太主之子王氏郎君的姓。”

阿四贊同裴道的看法:“如今宗親女人後嗣俱隨母姓,獨獨落了淑太主,她自是不甘心的。可貿然出口要改王氏小舅的姓氏,王家那頭多半也要跟著生事。淑太主既然還沒病糊塗,就不會鬧得太過,她是老人又是病人王氏總不會跟著她鬧騰。到時候陛下多半要出手安撫,屆時王氏小舅姓歸姬家,淑太主也該見好就收。”

第199章

事情的發展大體上如阿四所說, 只一點錯了,那就是淑太主切實到了油盡燈枯的時日。

淑太主走得很突然。

當日清晨皇帝親筆批了淑太主改親子王璆姓氏的奏疏,玉照為王璆改姓入姬姓族譜, 午後冬嫿捧著加封王璆為臨淮縣公的聖旨跨入淑太公主府邸恭賀。

淑太主尚且有力氣起身謝恩, 即刻吩咐屬官大擺宴席,高高興興地與親友吃了最後一餐, 觀賞廳中舞樂之際閤眼小歇。

王璆——改姓後的姬璆從敬酒賀喜的人群中走出, 湊到母親手邊想要問候, 卻發現人已經再叫不醒了。

喜宴改白事, 公主府第二日掛上白幡。

姚沁身負重擔、又遠在新都,皇帝奪情許姚沁不歸鼎都奔喪。而姚蕤作為唯一的孫輩, 一邊操持喪事, 一邊安慰屢次哭得昏厥的姬璆。

淑太主是個霸道的母親, 也是個為孩子殫精竭慮打算深遠的慈母。

臨終前鬧這麼一場,全然是為姬璆來日考慮。

淑太主不如齊王好運,湊上了天下最厚道的長姊, 硬是給妹妹分了親王爵位。公主爵位是不傳襲後人的,姬璆是個安享富貴的性格,王家又是不能指靠的。作為母親, 淑太主不能拿男兒的未來去賭姚沁的良心。

只有改去王璆的姓氏,撇清他和王家的干係, 加之舊日情誼,來日皇帝或許會顧念舊情照拂姬璆。

皇帝還要重用宗親,而這些年輕的宗親將來總要生兒育男。女人生育孩子的性別是不可控的,前面已經送走了那麼多的公子, 總該留下一些好例子緩和宗親男子的恐懼。

這些年裡送走的年輕宗男太多,就連晉王之男姬難也被狠心和親回鶻。姬璆能安享富貴半輩子, 其中大半是淑太主通權達變的功勞。

姬赤華攜阿四上門祭奠時,堂中姬璆正跪伏在蒲團上哽咽,見到來客也顧不上儀態,掩面見禮。

姬赤華側身避開,與阿四左右扶住姬璆坐下,安慰道:“阿舅且節哀順變,淑太主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阿舅,泉下有知見到阿舅這般傷心該如何難過?”

聽得“淑太主”三字,姬璆眼淚再次浸溼通紅的眼眶,順著臉頰、鼻尖滑落,他以袖拭淚,哽咽道:“……情難自已,二孃莫怪。”

中年男子哭得稀里嘩啦的,實在稱不上美觀,二人也不好意思多加叨擾,祭拜後就告辭了。

出門後,阿四猶猶豫豫地問:“阿蕤她娘不回來,靠著小舅這幅樣子,能撐得起家業麼?”

姬赤華背過手,輕嘆:“這府中井井有條,即便阿舅哭得昏天黑地,外面迎來送往也一個不缺。方才阿舅哭得傷心,衣裳卻是齊整的。姚小娘子年幼,滿府多半是阿舅在操持,他是和我們一樣被養大的人,能天真無邪到哪兒去?日後換個匾額,撤去超額的建制和屬官,這府改為臨淮縣公宅院,只是時間問題。”

“淑太主的遺產都會留給小舅麼?”

“半數總是有的。”姬赤華望著公主府門不斷出入的面熟來客,放下車簾掩去視線,“陛下的姊妹封王拜相,太上皇的姊妹自然也是一樣的。便是生前沒有,過身後陛下也不會吝嗇。”馬蹄和車輪的聲響掩蓋了兩人的談話,在嘈雜聲中離開公主府外。

嗅到味道的宗親們,已經盯緊了這份殊榮,預備上書請皇帝為淑太主過繼後嗣了。這大概也是淑太主生前一定要為姬璆改姓的原因之一,姓王的男人是分不到姬家羹湯的。

上一世的阿四是個不折不扣的無神論者,但經歷過地府一遭,她雖然依舊不信天上有神,至少信了地下有鬼。既然能把鬼神之說聽進一半去,就免不了考慮兇吉。說不定商朝以前的龜甲占卜是真能下達地府,受祖宗指點呢。

不過此道失傳已久,阿四也燒不出可靠的龜裂,非要說的話,那兩半的龜甲可能在提醒她,這輩子只能一道走到黑了。

拋開龜甲不談,淑太主的死亡給阿四帶來一絲不祥的預感。

人老了病了註定要與死亡為伍,而這座鼎都也足夠老了,就像這自秦時起、壓迫在所有人頭頂的、延續的皇權。

太上皇收到訊息後也病了,她與淑太主的感情尚可,老來作伴的姊妹陡然離世,給太上皇造成不小的打擊。太上皇年逾古稀,不適合再拖著病體奔波,被醫師建議留在九重宮修養,不能回來送妹妹最後一程。

久不出現在人前的溫太主露了一面,她年輕時沉湎酒色,老來身體總有些小毛病,不愛外出見人。時間長了,鼎都內的人幾乎都快忘記宗室還有這樣一位老人。

她大概從未想過小自己三歲的淑太主反而會走在前面,在淑太主靈位前呆坐許久。

阿四再次見到太上皇與溫太主時,發覺兩人一夜間被抽走了年華,暮氣浮上臉龐。

淑太主的死亡像是一個閻羅久候的開始,老人們脆弱的身軀跟隨時代的變遷而飄散,鼎都內各大坊市時有白事發生,喪樂奏滿了載初十四年的夏日。每年盛夏和寒冬總要帶走一些人,只是今年的更加刺目些。

幸運的是,今年地府的名單裡依舊沒有阿四親近且熟悉的人。

大人們見慣了死生無常,並不像孩子一樣能生出多餘的傷情。北境快馬加鞭趕回來一支五十人的隊伍,領頭者是衛國公世子閔玄鳴。輔國公吳女侯過身,閔玄鳴代替母親趕回奔喪,先入宮見過皇帝,而後馬不停蹄地趕往吳家老宅。

輔國公的軍旅生涯以四十歲與丈夫割袍斷義為起點,守邊二十餘載,七十解甲,一百零三歲離世,當的上喜喪。她的獨子閔清沁為承襲吳家的爵位,現學了淑太主的手筆,自閔姓改回吳姓,降等襲爵為順化郡公。

喪事和喪事也是不同的,阿四睡前從雪姑口中聽完了吳女侯堪稱傳奇的一生,長舒一口氣:“老將軍的女兒真是幸福啊,有這樣偉岸的母親,且在七十七歲才與母親分別。”

要是她也能七老八十了才送走皇帝阿孃就好了,八十歲就死,不敢想象這該是多快樂的一生啊。

“四娘該睡了。”雪姑掖好床邊被角,合攏床幔。

臨近遷都,各類流言見風就長,皇帝不會因此更改遷都的決定,而是擬定了遷都後的年號。

在皇帝縱容之下,阿四扒開初擬的詔書看過,寫有如意二字。

載初十四年八月初八,諸事皆宜、不避兇忌的黃道吉日。

兩隊清道的騎兵最先出鼎都,四馬指南車、記裡鼓車等緊隨其後,隨行官員的車駕與十數列騎兵衛隊之後是左右威衛護持的玉輅,太僕卿駕馭玉輅,百位駕士簇擁前後,林聽雲與右衛大將軍守衛左右。萬人的車隊出行,雖然有沿途郡縣補給,所需衣食也必須自帶部分。諸衛禁軍為後衛,聲勢赫赫。

太子和左相陳姰留守在鼎都主持,兩人前後站在城樓上目送皇帝儀仗遠去。

阿四從窗戶探出頭回望鼎都,車馬沒能全部出城門,鼎都已經消失在目光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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