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陽壽換的公主命 第144節(1 / 2)

姬無拂斜靠在榻上引枕,翻閱起雪姑送來的紙張。

朝堂上出身世家大族的官吏多如牛毛,秦王府內屬官眾多,少不得也佔幾個,這一紙就是長史手底下某個官吏交上來的,落款處是林緣。

林家是關中世家,在某一地頗有聲望,子孫家業興盛,良田累積不在少數。年中,宋王受命前往關中,隨行的隊伍中就有林緣的親友。據那位林氏所說,宋王在京中見人總是和顏悅色、少有發怒,而到了關中某州縣,像是換了一個人。

宋王為一點小事斥責下屬,還往團練兵借了人手,鎖拿當地衙門官吏,徹查當地土地授田,凡是有在籍的封爵官員及其親眷、豪強名下土地超過律法規定的,無不枷鎖手腳,嚴加看管。

有藉機生事、抵死不從者,宋王當著百姓的面,親手砍斷了鬧事者的手足,鮮血從斷手處一直流淌到林氏的腳尖,慘痛的情狀,嚇昏了三個官吏。當月某縣的土地冊子清清楚楚地擺上皇帝案頭,其中惡意兼併百姓土地的豪強與官眷,凡是能找到人的,全部被宋王先斬後奏死在關中,無一人逃脫。

這一年裡,宋王走遍了關中各州,先後抽檢了八個縣,查驗授田成效。後面的縣衙表現就比最開始的要清白,不管是縣令本就清廉還是後來彌補得好,可喜可賀的是關中明年的授田會比今年做的更好——死去的豪強與受羈押的官吏名下的田地會被全盤清查。

仔細檢視林緣言辭,林家應該也有族人被清算了,人財兩失。土地和隱戶是世家大族壯大的根本,沒人能捨得放手,皇帝也不行。

文中附上某縣的授田數目,分到女丁男丁頭上的田地是律法規定的五成左右。大周之前女丁也分有田地,而在立國之初,太祖取消了女丁的田地和賦稅,這令女丁身上的壓力減輕的同時,也讓她們成為更名貴的“家產”,男取女歸成了穩賺不賠的買賣。皇帝當政,允許女人開墾的田地歸屬她們個人,免除新田的十年賦稅,並且此後成年的女丁都能得到部分永業田。

姬無拂當時在這件事上參合過一手,對此印象深刻。後來,她才知道如今大周很多地方在冊的田地不足以完成授田,男丁部分本就是不足夠的,各地授田大都維持在七成左右,再加上女丁,這個數字會縮得更小。當然,只要田地能夠發在百姓手中,個人授田變少並不會影響百姓的生活。

姬無拂摸了摸自己發涼的後腦勺:“熏籠裡的炭火再大些,我感覺腳上有些冷。”宮人戳亮熏籠內的炭盆,又加了兩三塊炭進去。

雪姑聽見聲響進門,指點宮人:“算著日子,明後日大王該來月水了,再給添上兩個熏籠,別受了寒氣。”

姬無拂朝雪姑揮了揮手中紙張:“雪姑應當是知道的吧,朝中官吏吞併民田的事,這兩年鬧出來的多麼?”

“尋常誰人膽敢在這上頭動心思,極少有的。稍微有那麼一兩樁案子,沒多久聖上就派宋王下去清查了。”雪姑接過宮人手中木梳,坐在姬無拂身後,打理姬無拂髮尾。

姬無拂放開紙張,趴在引枕上放鬆身體:“三姊這事做的絕,我今天看那幾家人凡是忍不住抬頭看三姊的,眼裡都冒火光了。人永遠是越來越多的,三姊下手再狠,也遏制不住人心,還是得有個治本的法子。”

雪姑點頭稱是,絲毫不懷疑自家大王是否擁有解決千古難題的實力:“車到山前必有路,大王必會想到合適的法子的。”

“雪姑也是在哄我,阿姊也是。”姬無拂嘆氣,“豪強田連阡陌,總有辦法免去租庸調,百姓稍有家財者,還要受官吏豪強欺壓,貧困則流落田野。我這些天想了很多,但總覺得都不夠好。”

雪姑輕揉姬無拂髮根,確認都烘乾了,笑道:“閉門造車是不成的,大王明日去和聖上、宋王商量吧。”

第246章

姬無拂於姬宴平進入登春閣時, 太子姬赤華已經在座。長庚年初受封扶風郡王此刻列坐末位,長庚見來人,起身叉手問安:“姪兒見過宋王、秦王, 兩位叔母近來可好?”

“又沒有外人, 何必這樣生分,來叫我看看長庚長高了沒有。”姬無拂上前一步, 左手比劃長庚身高, 大約在姬無拂腰腹處, “不錯, 要不了多久長庚的身量就會和我差不多了。”

“真的嗎?我以後想長得比母親、叔母們都要高!”長庚尚且稚嫩的臉上雙眼閃閃發亮。

姬無拂拍拍姪兒肩膀不住點頭,實則暗笑:果然沒有小孩是不喜歡被誇讚長得高的。

太子姬赤華則與姬宴平說起修法的事, 這是一時半會兒完不成、卻又必須跟進的大事, 疏忽不得。姬無拂和長庚說笑的同時豎起耳朵聽了兩句, 好似在說要廢黜女子賤籍和變更稅法等事。

沒多久,宮人進門通傳:“聖上到了。”

皇帝進門見諸子以及孫兒和樂,臉上也露出兩分笑意:“今日倒還算齊全, 順伯在懷山州應當也是順遂的吧。”

諸王見禮罷,姬無拂笑著回答:“長姊愛極麼些人的風俗,日日鑽研, 連我都趕出來了,想來是非常如意。”

“那就好啊。”皇帝先入座, 衝孩子們擺手:“都別站著,坐下說話,今兒是家宴很不必拘謹。”眼風掃過,冬嫿便叫人傳菜。

照舊是諸人愛吃的那幾樣, 並不依照時下的上菜習慣,只是把個人愛吃的菜品送上來, 擺滿即止。外面的吃喝是遠不及內宮的,姬無拂在外飄蕩這段時日,見了桌上一應菜品毫不客氣地開吃,風捲殘雲般吃了個將將七八分飽,才心滿意足地放下象箸。

皇帝欣賞著諸子的吃相,偶爾往嘴裡填幾口。等姬無拂和長庚吃得差不多了,皇帝停杯投箸,太子姬赤華和姬宴平也跟著放下象箸。皇帝接過宮人遞上的帕子擦過嘴角,說道:“叫你們來呢,不過是我這個做母親的,稍微有些思念孩子了。這兩年陸陸續續發生的事情也多,尤其是順伯斷臂,這是我最不能釋懷的。順伯能保住一條性命,是邀天之幸,她比我有福氣,早早就養老去了。但偌大的大周不能沒有人,而我也是老人了,我不希望順伯的事再一次發生,你們保重自己,就是對我最大的孝順了。”

“妾等謹遵聖意。”眾人回答。

皇帝微微笑:“好了,你們再用些,姊妹們許久未見合該多加親近,我還有些奏疏尚未批覆,等到你們散了,四娘再來徽猷殿與我說一說話。”說完,皇帝起身又走離開了。

姬無拂望皇帝離開的方向一眼,扭頭與阿姊們說:“聽說哪裡又歉收、鬧災荒了。阿孃最近在忙的就是這件事嗎?”

前後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怎的就這樣繁忙?

這樣一想做皇帝也是沒意思,這般忙碌不說,還要受下面的官吏層層欺瞞,實在無趣。

“司天臺的人來說,北部今年可能要有雪災,唉。”姬赤華才做了一年的太子,臉上的神情與姬若木越發神似,尤其在她嘆氣時,眼皮慣常向下一拉,兩人足足有五分相似。

姬無拂道:“天災難避,得趁早打算。”

說來簡單,做起來可太難了。

在姬無拂記憶裡二姊永遠輕快的神情已經在本人臉上褪色,變成淡淡的威嚴。姬赤華嘴巴張合說了許多,姬無拂都沒有聽進去,腦海中分明還是舊日的模樣。

姬宴平道:“開墾出來的田地是一年多過一年,戶口也是逐年增多,庫中的銀錢卻不見漲,反倒是地方豪族日漸豪闊。遲早有一日,稅法是不得不改的,屆時均田、府兵都要大動。這事是不避開的,便是不在當今,也在我等百年之前。四娘,你若是想與聖上說這事,大可直言,聖上會聽的。”

姬無拂聽了一怔,隨後彎唇笑道:“我送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原來是阿姊看了麼?回想起來,我自己都覺得羞慚,前言不搭後語地亂寫一氣,送出時足夠一掌寬厚,勞累阿姊費神了,多謝。”

“你我之間,何足言謝?”姬宴平舉杯示意,滿飲後提醒道,“廣州司馬送入京後,我去大理寺看過,罪狀沒有問出幾樁,倒是說了很多廢話,近日在外如果聽到流言,切莫生氣,只管處置便是。”

無非是些秦王在外行事跋扈之類的話,已有屬官報來與她說過。早年姬無拂總聽人說姬宴平,後來才明白氣盛時刻,實在是懶得顧忌。轉念想來,姊妹之間她終究是更認同姬宴平的行事主張,也是有趣。

姬無拂舉杯飲酒,道:“廣州司馬啊……當日我本是想射殺他的,臨到關頭又覺得沒意思。一個人膽小到了在眾人面前溺滿身的人,卻還是要貪。以為他嘴有多硬,結果還是更惜命啊。”

三姊妹各自說了些近日的日常瑣碎,一旁坐著的長庚聽得昏昏欲睡,靠在長案前,小雞啄米似的頭一點一點。姬宴平眼角餘光瞥見了長庚情狀,樂道:“時辰不早了,阿姊帶著長庚回去歇息吧。四娘也是,若不想留在內宮過夜,還是早去徽猷殿覆命為妙。”

親王出閣開府,再留居內宮是不大相宜的。再者,姬無拂雖然懷念幼時時光,但更喜歡現在自己當家做主的日子,況且紫微宮不比太極宮熟悉,在這也找不到太多兒時印象。

姬無拂便一點頭:“我即刻便去了。”

姬無拂與姬宴平先送太子出登春閣,兩人並肩站在迴廊間遠眺,登春閣周圍遍佈四時花草,景緻可觀。長庚跟在太子身後走著走著,突然抓了一把裝飾用的豔麗花朵,在手裡捏一捏,轉頭遞給太子看,口中說了些什麼。太子彎腰回了一句半句的,下一刻她身後的宮人將那盆花連盆裝走了。

見此情形,姬無拂失笑,側首一看姬宴平也在笑。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出聲。姬宴平道:“你猜長庚說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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