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正照在金陵城的西北角上。雖然有月光照耀。玉摧紅趕到的這地方仍然陰暗而充滿陳腐之氣。
十里秦淮的轉角處,是一大片用木板和土磚搭成的小屋子,有的屋頂仍然是草頂。
街道本來就狹窄而陰暗,兩旁有一間間已經被油煙燻得漆黑了的小飯鋪,還有破門半關的茶館,及佈滿了各種油醬的小雜貨店。
夜晚了,風中充滿了小販叫賣,中年妓女拉客客,夫妻或者情侶間的撕打,孩子的哭泣,老嫗病痛的呻吟,各種聲音摻雜。
而爛鹹菜的惡臭和燉狗肉的味道在這裡竟然能和諧地混和在一起,變成一種不可理喻的味道。
沒有到過這裡的人,絕不會想到,陪都南京城裡,除了莊嚴宏偉的各種建築,也會有這麼樣一個陰暗卑賤的角落。
玉摧紅也不想相信。
可是他的確還在金陵,還在十里秦淮河邊,是張三幫著引路才能找到了這裡。
張三實在是個交遊廣闊的人,到了這種地方簡直是如魚得水。
“金陵城裡的西北角,有個奇怪的地方,我可以保證,連你都絕對不會到那種地方去的,平常人就算想進去,也辦不到。”張三道。
“為什麼?”玉摧紅道。
“殺人的,放火的,各種被官方通輯的要犯都喜歡躲在附近,因為實在太髒太亂,馬班頭都懶得管了。”張三嘆道。
被應天府衙總捕頭馬班頭直接放棄的地方,只能叫做三不管地帶。
雖然大家都是通緝犯,晚上有了空,當然也要找地方消磨時光,因為那裡龍蛇混雜,所以各式各樣邪門外道的東西都有。
那裡叫作“狗場”。
其中富含有鬥犬,鬥雞,打黑市拳等等各類賭博,當然還有銷贓,買兇殺人等等各類特殊服務,如同雜亂的老鼠洞,汙穢得很。
“那你原來還天天去?”玉摧紅道。
“只是去賭錢。”張三道。
“那現在為什麼又喜歡不去了?”玉摧紅道。
“因為張三現在有錢了。”張三誠懇道。
有錢的時候確實和沒錢時候的想法大大不同。
“你現在就帶我去轉一轉。”玉摧紅點頭道。
“我可提前跟你講好,狗場裡面的人大多都是怪物。”張三道。
玉摧紅淡然一笑,他自詡識人無數,又有什麼樣的怪物沒見識過。
“他們不但脾氣古怪,而且身上還有一股你忍不了的臭氣。”張三看看一身光鮮的玉摧紅,忍不住解釋道。
通緝犯們都是朝不保夕的亡命之徒,哪裡還有天天泡澡的心情。他們臭,自然是難免的。
“等一下,他們若是對你有什麼無禮之處,玉大俠千萬要包涵。”張三小心道。
玉摧紅笑道,“你放心,只要能找到我需要的東西,我不會那麼容易生氣。”
張三道,“你知道,為了蒐羅重要訊息,有時候,難免要做出某些犧牲。”
玉摧紅笑了,犧牲?
玉摧紅說這句話的時候,的確是在笑,他覺得進入一個未知地帶不但好笑,而且有趣。
這種狀態沒支援多久,還只是一轉眼間,玉摧紅就已經笑不出來了。他忽然覺這件事非但一點也不好笑,而且可怕得緊。
因為玉摧紅是一張生面孔,又是葡國人裝束,進入狗場前,張三當然先要把他介紹給把守在場外的小門房。
狗場的門房一瞥玉摧紅的兩撇小鬍子,不由眼中一亮,直接撲了過來,牽著玉摧紅的手,對他表示親熱,甚至還笑嘻嘻的摸了摸他的兩撇小鬍子。
玉摧紅只覺得全身毛,他終於明白張三口中的“犧牲”是什麼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