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該做都做了 牧民不買賬

接連下了兩場大雪,風越刮越大,白毛風夾帶著雪睜不開眼,阿來夫沒聽到狗的叫聲,和往常一樣拿著手電遠遠照著羊圈。

第二回下夜,雪地上有狼拖走羊的血道,他心痛那6只大羯羊。隔了兩天的下半夜,雪一直沒有停下來,氈房外的大風搖得門嘩啦嘩啦響。巴雅爾讓一連串的齜牙咧嘴的狗叫聲驚醒,有一種狼進圈咬死了羊的直覺,拿著電棍和手電筒跑出氈房,大黑狗伸著直脖子向北撕心裂肺地狂叫著。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雪,摔了一跤沒顧上撿起雪窩裡的電棍,一頭鑽進圈裡楞呆了,2個大羯羊的氣管全被咬斷了,歪著頭躺在地上,滿身是血的羔子堆在一起,一邊有剩下了的羊頭和腿骨棒。他彎下腰用手電筒的後腚狠狠地打著雪坑上的血,血雪和馬磴子一樣的鋼硬,手上滴下來的熱血和血雪染在了一起。餓狼走溜了腿,東南嘎查的十幾家牧戶的圈裡都進了狼,大小咬死了39個。

蘇木和嘎查炸開了鍋,浩特的牧民之間輪流下夜看守值班,側著耳朵聽動靜,眼珠子盯得脹痛重影,似乎不溜達著轉悠,餓狼就能飛進圈裡來。輪流看守的牧民把月亮熬瘦了,孤零零掛在西邊的山包上。

巴雅爾瞪著眼守了一夜的圈,手裡握著從礦山拿回來的3米長的釺子杆,把雪堆當成狼,一杆上去把腰打成兩截,解不了恨,把頭敲得稀巴爛。他死死熬了三夜,沒見一個狼的影子。他想到了電網,在圈的周圍拉上了帶點的鐵絲網,夜間合上刀閘,狼飛進圈裡,嗷的一聲準能電死掉在地上,兩條黑狗過去咬死它。

滿都拉和白所長屁股後面跟了1o多號人去嘎查受害牧戶家問了一些情況,圍著圈轉了一圈又一圈,瞅著圈牆和雪地的血道,拍了一些照片。

巴雅爾把他倆掛在眼毛上挑了一下重量,指著雪坑上的血雪,把他倆塞進眉毛間擠住了說“轉著圈數十遍有啥用?死羊鋼硬鋼硬的,沒合上眼的幾隻在瞅著你們。”

白所長瞥了一眼“瞅和不瞅有啥兩樣,氣管子斷了我能接上?怨誰呀,怪誰呀,把圈用水泥抹高一些不就好了嗎?狼餓扁了肚子也竄不進啊。‘風光互補’的電用不完,按個射燈照著圈也好啊。”他仰著脖子掂量著這十來多根鐵棍說,“上面還扯著電網啊,我可警告你啊,狼吃了羊不犯罪,你電死了狼,可是犯法了。哪來的鐵棍,礦工給的,跟你能粘一層皮去。把這電網撤下,啥事都不晚。”他的口氣,和俄日敦達來是一個模子裡掏出來的一樣。

他噁心的瞅著他的臉“裡面的滋味不用你提醒,我又不是沒進去過。”

滿所長過來給你們普及一下防狼常識“狼可不是能隨隨便便能打的。養狗是個伴兒,多了狼會害怕。把牲畜圈進保暖的棚圈裡,狼能竄進5米多也白扯啊,急的嗷嗷叫,狗也會趕走它。把圈再加高一米多,留下一些鞭炮,下夜時放一些,狼5o多里地以外聞到這黑藥味,會躲得遠遠的。”

巴雅爾把腦瓜子扭到一旁說“這些橫七豎八躺著的羊,全餵了狼。建保暖棚圈和加高圈牆都行啊,哪來的錢?一會兒加高羊圈,一會兒要建保暖棚圈,憑嘴說能行嗎?狼能從嘴裡吐出來錢來?”

白所長說“有錢給別人找小媳婦,沒錢修棚圈,我鬧不機密,不是我的羊啊,你不心痛,我痛嗎?”

滿都拉瞅著手機裡的圖片“”餵了狼,錢可能是補貼不了。修棚圈的錢能補貼一部分,不會太多。

岱欽眼紅了插話說“不會太多是多少呀,一個暖棚圈1o萬多,貼補1ooo有啥用啊。”

白所長瞅著他那一張一合的嘴就來氣“沒咬死你的羊,來湊啥熱鬧?躲一邊去,你想貼補多少?4萬還是6萬啊,太陽沒墜山,提前做起了夢。”

巴雅爾把白所長從眉毛中間掙出來“你又不是沒在牧點長大,深夜裡放鞭炮,牲畜可受不了。”

滿都拉瞅著瞅著來氣了“沒逼著你放鞭炮啊。搗碎羊糞磚和狗毛攪合在一起,在鐵桶裡燒著火,狼害怕這味道,老遠就跑掉了。” 心裡的火氣沒跑乾淨,又說,“方法很多呀,可輪流摻和著用,用一個大一點的鐵皮爐子燒煤,通紅通紅的,老遠也能嚇跑呀。我給送一剷車來,夠了吧。”

“那給我們也送一剷車。”岱欽和阿來夫說到了一塊了。

白所長指著巴雅爾插在雪地裡鋼釺子說“這個新玩意兒真管用,在上面裝一個大頭燈,和白天一樣,狼黑夜最怕亮光,晃得睜不開眼,不敢靠近羊圈,再也不用心驚肉跳的了,不用下夜能睡個囫圇覺。”

滿都拉也在顯擺著說“在圈四周掛上個十來個脆響的銅風鈴,風搖得不停的響,能嚇跑進圈的狼。”

巴雅爾聲高的問著“狼咬死了羊,說這些有啥用?關鍵的關鍵要給些補償啊,一年的血汗錢,白白讓狼叼走填肚子了,吃的是我兜裡的錢啊。野生動物不讓捕殺,該給錢啊。”

白所長說“上次跟你說過了,你再說三天三夜也來不了錢。野生動物保護法是個粗線條的,只是說了一句,造成損失的由當地政府給與補償,具體辦法自治區人民政府制定。自治區政府沒有配套的實施辦法,當地人民政府層級多去了,有盟行署,有旗政府,有蘇木政府,該哪級政府出錢啊?沒人能說清,都管,和都不管是一樣的。”

岱欽說“拍了幾張照片,說了一堆廢話,不如牛腚裡掉下的屎,有聲有型的。”

滿都拉忽然回頭對巴雅爾說“寫在本本上,哪一天上面要補貼錢了,有不吃飯的證據,可不是用嘴隨隨便便喊個數。上回的錢——”

巴雅爾瞥了一眼,明知那錢瞎了,還提它幹嘛。“到手的錢,在兜裡轉了一圈兒,飛走了。一塊小羊磚,燒不開財政所這鍋奶茶,你幫我拿回那1o%,我擺桌請你。”

“等你的酒啊,八尺腸子要閒下來七尺。你可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你高看我了,一百個星星頂不上半個月亮,找錯人了。”

白所長擠笑了眉毛“自己流下的淚沒騙倒自己,反倒過來騙我。你說直話,拉直屎,不會拐彎,兩腿走路的人都要退著走。凡事從自己身上找一下原因,可別眼睛直溜溜的盯住人家,張家長,李家短的。 ”

巴雅爾說“讓我閉嘴,咬死了你的羊,估計你也閉不了嘴。你們把這些照片附在報告後面,不要回去鎖在抽屜裡睡大覺。把這兩次的分開上報,一家一戶一份,份數多了,上面就重視了。”

岱欽和阿來夫跟著拍巴掌“好!好!!”

瞅著他倆走遠了,阿來夫從不喊巴雅爾弟弟,總是擺著孩子的輩分說“牛腚後面的蒼蠅,亂哄哄的飛。孩子他叔叔一句話把他倆攆走了。”

岱欽說“早走早好,不見心不煩。跟他倆磨平了牙,也拿不回一分錢來。咱三個可是兩年交了三年的錢,那高個女的可沒說一年只能有一回的損失啊。狼那玩意兒,不會說話,也不聽話,啥時候餓了,就竄進圈裡咬幾口。”

“就是,趕到禿頭那裡,咱們幾個可是兩年交了三年的錢。”阿來夫催著巴雅爾。

孩子他叔叔瞅了一眼“我比你倆還著急。”

查娜提回了一桶糞磚,指著塑膠盆裡的羊胸叉“下鍋煮把肉,把弟妹也喊過來。”

巴雅爾掰著手指頭數著,所問非所答地說“蘇木下面是嘎查,從中央到嘎查是‘六級’政府。把嘎查長喊過來吧。”

阿來夫肚子裡灌滿了辣椒水,熬紅了的眼瞅著沒說話。心痛那些死掉的羊,乖乖地給額日敦巴日去了電話。

額日敦巴日看透了巴雅爾的心思,拿自己左撇子說話“挨著坐筷子打架,走路可礙不著你的事。”

“我坐你右面打啥架呀,除非你坐在我右邊找架打。狼吃上甜頭了,狐狸也不想閒下嘴,也進圈咬羊了。”巴雅爾又拿邊境線上的鐵絲網說事,留那些“生態口”也白扯,那些人根本鬧不機密黃羊的活動路線,不會透過那些口過來的。

嘎查長說“這接二連三的狼災,邊防派出所和森林公安在積雪上投放大量的羊草,招引野兔和黃羊過來。又把口岸扣押走私過期的1oo多噸牛羊肉切割成肉塊和肉片,扔到雪上面,引來黃鼠狼、狐狸、狍子等一些小動物,狼能填飽肚子了,不會去冒險竄進圈裡吃羊。”

岱欽嘟囔著“咬死羊倒咬出功勞了,蘇木的那些小所長和穿制服的那夥人,平時兇得很,對狼倒是蠻有耐心的,又是撒草又是扔肉塊的。”

巴雅爾皺著眉頭“這法子走不長遠了,把頭上的蝨子挪到了腰上,最後挪到了腚上,回過頭來還是要把蝨子捏死。趕巧碰上了過期的牛羊肉,以後還會有嗎?小動物慢慢多起來,狼填飽了肚子比啥都好,撒出去那麼多的人,做出力不討的事。想辦法留住黃羊、野驢、狐狸、野兔和獺子,讓它們有時間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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