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攸寧捧著那一條手臂長,一角沾了血跡的灰撲撲布條,略嫌棄。
耶律淵縱然再龍章鳳姿,騎馬奔襲與持刃殺敵,總是難逃風塵僕僕。
所以,她現在好想洗把臉......
心中腹誹著,師攸寧往前傾了傾身“王爺,還要勞煩你將手伸過來。”
她坐在馬車正對車簾的地方,耶律淵坐側面,兩人之間隔著放茶點的小几。
耶律淵身架極好,腰勁肩挺長手長腳,寬敞的馬車都似乎擺放不開。
他依言將受傷的手往小几上一遞,受傷的手腕處便戳到了師攸寧面前。
宿主在夏府的時候總會受些小傷,而師攸寧則經歷非凡,故而處理傷口都很有經驗。
如此,小臂上的傷口被處理的太利落,耶律淵想不關注都不成。
“哪學的?”耶律淵問。
他背倚車壁眼眸半闔,眼尾纖長的睫毛垂出一片暗影,有一種讓人心頭癢的倦怠氣息。
然而師攸寧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
耶律淵的坐姿形散而神不散,像小憩的大型貓科動物,前一刻懶洋洋下一刻便能露出兇殘的尖牙。
她將布條打了個活結,徐徐道“小時候經常受傷,傷著傷著便會包紮了。”
耶律淵不置可否。
師攸寧也不多話,從車廂側壁拿出點心,又沏了茶,往耶律淵一側推了推。
當然,她同樣給自己倒了一盞,小口喝過,補充自己不時冒虛汗丟失的水分。
車廂裡安靜下來。
耶律淵一連喝了三盞茶,倒是沒動點心。
暑熱上頭,他騎馬飛奔數百里,的確渴了。
當然,耶律淵每喝一盞茶,師攸寧便默默的添滿。
出乎意料的和諧。
朝廷賜婚賜的熱切,然而耶律淵並不將自己要多個王妃的事放在心上。
他有旁的事思量。
譬如雲州守衛森嚴,到底是哪個蠢貨將這一批身手兇悍的突厥人放了進來。
然而此刻,耶律淵不得不承認,自己那高居帝位的皇帝叔叔,這一回竟頗長了些眼光。
眼前的小東西膽子不小性子又穩,還算不招人煩,比預想之中或期期艾艾或諂媚鑽營的虛影好上不少。
至少此刻是如此。
耶律淵原本只打算在自個準王妃面前露個臉,警告她安分些。
現在麼,有人伺候茶水兼包紮傷口,他便多了幾分考慮政事的怡然。
師攸寧並不在意被耶律淵當做小丫鬟使的意思,讓耶律淵覺得自己有用且不招人煩,已經算開了個好頭。
前世在等著白瓊倒黴的日子,師攸寧觀摩了一段時間耶律淵的行事。
耶律淵並非一個睚眥必報的人,他的目光長遠而宏大,在小事方面便出乎意料的寬容。
說白了便是不在乎。
譬如她這個未來的王妃,若是安安靜靜不招惹是非,即使是被朝廷賜婚,也能平安苟到天長地久去。
而對師攸寧來說,在耶律淵兵臨上京的時候還佔據著鎮北王妃的位置,這一世的任務便算完成了百分之八十。
剩下的那百分之二十,那是替宿主討回公道,以還佔宿主身軀的恩惠,算不得很有難度。
半個時辰很快就到,楊元峰和周恆瑞四目相對又齊刷刷的看向馬車。
王爺這是......
周恆瑞擋住了楊元鋒欲往馬車旁的動作“王爺吩咐啟程,旁的事,咱們不該過問。”
在他看來,嘉寧郡主委實不是個會讓人厭惡的女子,王爺能與她同居一車既出乎意料但又似乎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