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叔,怎這麼快就回來了?”少年將軍收起弓箭,問到。
河水中央,一個老莊稼漢模樣的老者,撐著竹篙,踩著一隻竹排正順流而下。
竹篙在江水中一挑,便將那隻中箭的魚挑到自己竹排上。然後竹篙在江水中左支右點,很快竹排便藉著水流衝上河灘。
老者順勢一個箭步從竹排上躍了下來,卻是個跛子。
“可算是把河堤給修好了——”老者說到。
蜀中這兩日下了一場暴雨,沿江兩岸的山嶺上,雨水如瀑布一般注下來,將原本乾裂的河床填滿了不說,還衝垮了河堤,毀壞了不少房屋和莊稼。
“——眼看著這旱災還沒過去,水災又緊接著來了。往後啊,誰要再給我說這蜀中是天府之國,我這跛子是不信了!”
“堵住了就好。”少年說到,上前攙扶了一把。
“你看這世道,還是得服惡人管。那老龍王厲害吧,被那惡人一頓抽筋扒皮,該下雨還是得下雨!”跛子絮絮叨叨地說,“這大水要是還不退去,讓那惡人再將那龍王找出來——”
“白叔!”少年不悅地說到“你這左一口‘惡人’,右一口‘惡人’,在別人面前說我管不著,在我面前說這些,我就不樂意聽了!”
“哼!我還說錯了不成?”老跛子說到“他在成都府玩的那些把戲,換做幾十年前,咱們這群老傢伙起兵的時候,殺的就是他這種人!”
“白叔!”少年狠狠地念了一聲,大概是覺得自己語氣又太重,急忙跟著解釋到“他到底是我義父。別的我也管不著,只是當時若沒有他將我帶出來,我怕是早就餓死了!”
老跛子將地上的魚提起來,看了一眼這少年,搖了搖頭,說到“不說了,不說了,說了也沒什麼用!他也老了,聽不進咱們這些老兄弟的話了,過一天是一天吧!”
少年便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話說成這樣,便算是各都退了一步。
幾名親衛走上來,接過老跛子手中的魚,將兩人迎往高處山嶺上。不多時,一從柴火便燃了起來。
一老一少坐在火堆邊。
“定國,你知為何我總喜歡往你這裡跑嗎?”老的問。
“不知道。”小的答。
“因為啊,你這裡有人味兒!”老的說到。
“白叔……”小的有些尷尬地囁喏了一聲。
“哈哈,我說的人味,可不是人肉的味兒,而是活人的味兒。”老的笑了一下,解釋到“活蹦亂跳的,能喘氣的……你知道嗎?到了你這邊,你總讓我替你幹些修橋鋪路、挖山築堤之類的髒活累活,而到了他們那邊,他們一個個都將我好吃好喝地供著,可我還是喜歡來你這邊轉轉。”
“白叔要是想來,隨時都可以來啊!”少年說到。
“嗯。老了,就喜歡沒事到處轉轉,總覺得這裡也像老家,那裡也像老家,到處都能找到老家的樣子,可是沒有一個地方真是老家。大概這一輩子都是回不去了。”
“我都忘了我家是什麼樣子了。”少年說到。
“哈哈!”老者說到“能有什麼樣子?泥巴牆,茅草屋,除了一條狗,什麼都沒有!”
這老頭子說起自己家來什麼都好,說起別人家卻是什麼都不好。實際上,在跟著那位八大王起兵之前,他家很有可能連狗都養不起。
但這並不妨礙他吹噓自家的坡坡坎坎,什麼槐樹長得高,棗樹長得壯等等之類。
老人不停地嘮叨,少年偶爾跟著附和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