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來是不信神明的，只是不得不去找罷了。
除了創世神這個不知真假的訊息，楊弋說的關於炎靈礦脈的一切，與他們猜的都相差無幾。
正事問完了，接下來就是私事時間了。
謝寒卿斟酌著開口，“楊副團長，我還想請教一下，你對五方家族有多少了解？”
“五方家族嗎？我知道的秘辛不多，謝公子想問哪家？”
傭兵之間訊息靈通，但楊弋直覺謝寒卿想知道的不是什麼小事，便沒敢誇下海口。那些大家族的秘辛，他們大部分也只是猜測而已。
“十七年前，東方氏有生什麼大事嗎？”
這個問題讓蘇木大為驚訝。
他原本以為謝寒卿會問及謝氏家族的情況，甚至還想勸說他，與其向常駐東方城的傭兵團打聽，不如直接在傭兵閣布任務來得更有效率。
蘇木驚訝之餘，又有些嫉妒。
他想要什麼，還要好聲好氣哄著謝寒卿幫自己，而那些神羽門的小崽子們呢？只需要多唸叨幾句，就能讓謝寒卿記在心上，主動幫著找。
真是不公平啊，蘇木眼睫微垂，掩住眼底的酸澀。短暫的嫉妒之後，他盤算著怎麼在謝寒卿心中圈出自己的位置。
他沒看到，謝寒卿歪頭瞧了他一眼，似是察覺到了什麼。
楊弋露出深思的表情，狀似努力回憶著十七年前的事情，然後緩緩開口：“十七年前，東方家族確實生了一件大事。東方家族的大小姐失蹤不見了！
那可是東方家主的第一個孩子，年僅六歲！本是因為前線戰火紛飛，東方家主為了她的安全才將她送回後方，誰料卻生了這樣的事情……”
楊弋的話語還在繼續，謝寒卿的內心已經翻起了波濤。他猜，師妹東方扶光很有可能是東方氏的大小姐。
可東方師妹明明是拜入神羽門的，每個海季還能收到來自大6的家信，怎麼就成了失蹤？
“……東方家族也曾傾力尋找過那位大小姐，然而，隨著東方氏主母——和順公主在七個月後誕下一名男嬰，他們的尋找行動便逐漸偃旗息鼓，那位大小姐也就此沒了蹤跡。”
謝寒卿敏銳察覺到楊弋的話裡有不忿，心中疑惑更盛，一個與東方氏大小姐毫無關聯的傭兵，在不忿什麼？
“楊副團長，你知道那位大小姐的名字嗎？”謝寒卿試探問道。
楊弋脫口而出，“東方雲婉！”
這就有意思了，一個與東方家族毫無關聯的傭兵，記了一個女童整整十七年，乃至於現在問起她的名字都能脫口而出！
蘇木覺得有趣極了，搶在謝寒卿之前道：“楊副團長，看來你對東方家族的事情很上心啊。”
楊弋愣了一下，隨即苦笑道：“不瞞兩位公子，我們暴風傭兵團當年也參與過尋找東方大小姐的任務。
可惜，我們找遍了東方城所有可能的地方，始終沒有現她的蹤影。後來，東方家族裡也不那麼熱衷於找到她，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不信。
謝寒卿不覺得一個傭兵會記住自己每一個任務的內容，即使印象深刻，在提到時也不該是脫口而出。
畢竟那都是十七年前的事了。
不過，謝寒卿不準備刨根問到底，這是東方師妹的私事，之後也應該由她自己來問。現在，該問問自己的私事了。
“那更久之前的其他家族呢？”比如謝氏。
更早之前？
楊弋對於謝寒卿的突然轉變話題稍顯詫異，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回答：“更早之前的事情，我確實知道一些，但大多都是道聽途說，未必準確。”
“比如顏氏小姐在前線失蹤五個月又重新出現、”楊弋斟酌著詞句，說著一些比較容易查到的訊息，“上青氏二房老爺在雲霧密林失蹤、謝氏主母及其子被魔族刺殺身亡……”
之後楊弋的話語在謝寒卿的耳邊已經變得模糊不清，他唯一捕捉到的資訊就是那句“謝氏主母及其子被魔族刺殺身亡”。
這個訊息猶如五雷轟頂，使他瞬間失去了全身力氣，整個人僵直在原地，如同被嚴冬的冰水穿透骨髓。
所以，母親真的走了。
在世人的認知裡，曾經的那個天之驕女、高貴典雅的謝家主母是慘遭魔族毒手，他把世人仇恨的目光移向了並不無辜的魔族。
真相被掩蓋，真正的兇手卻站在高處，偽裝成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也許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刻，他會回想起那個即將臨盆的女人，然後虛偽地嘆息道：“真是可惜了。”
他怎麼敢！怎麼敢！
這一刻，謝寒卿的頭腦被強烈的悲痛和憤怒佔據，整個世界都變得模糊不清。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客棧的，只記得一路上的每一步都如同行走在刀尖上，痛入骨髓。
他誓要揭開這層層謊言，為母親討回公道，讓真正的罪魁禍付出慘痛的代價。謝氏族長，等著吧，查明真相的那天，他會讓毀掉他最在乎的一切！
此時的謝寒卿心中充滿決絕，每一個字都彷彿是從他心底深處擠出來的。他不再是清冷孤傲的君子模樣，陰鬱、憤恨等等負面情緒再次籠罩在謝寒卿周身。
而這次，他顯然不能在短時間內清醒。
不知過了多久，沉浸在回憶與憤怒中的謝寒卿終於找回了些理智。這時，蘇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終於回神了，寒卿。”蘇木扶著謝寒卿肩膀，以往盛滿笑意的臉上充斥著擔憂與慌亂，“你放心，寒卿。我雖在魔域長大，但只要你有實力報仇，我絕不阻攔你。”
我不想放開能並肩向上的你，所以，也別推開我，好嗎？
緩緩抬頭，謝寒卿的眼神還有些空洞，“不是魔族，蘇木，不是魔族殺了我母親。她是死於人族內部的陰暗鬥爭。”
你不用害怕，我不會遷怒於你……等等！
謝寒卿突然靈光一閃，空洞的眼神“噗”的一聲亮起，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可思議之處。他奮力推開蘇木，踉蹌著撲到桌邊，哆嗦著翻找出紙筆，匆忙在上面寫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