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時刻,距離永寧城六百多里的貴陽府。
今天是六月初三,距離“梁王”奢崇明帶領軍隊渡過鴨池河,包圍貴陽城已經過去了七天。
連續幾天的攻擊讓原本受損嚴重的貴陽城牆更加不堪,牆體開始剝落,部分城垛倒塌,城外堆砌著一人多高的土堆,滿眼都是斷肢殘骸,如同戲劇中的地獄景象。
可能是昨天剛剛經歷過一場“激戰”,雖然太陽已經高掛,但城外密密麻麻的叛軍卻一動不動,這讓貴陽城頭的官兵鬆了一口氣。
貴陽知府孫傳庭身穿鎧甲,站在城牆垛前,傲視遠方的軍隊陣型,完全忽略了平原上的廢墟。
經歷了戰爭的洗禮,孫傳庭的眼神變得更加犀利,一舉一動都充滿威嚴。再加上他身上已被鮮血浸透的盔甲,任何人看到他,都會誤以為這是一個無畏生死的武將。
"王守備,"沉默片刻,孫傳庭沙啞的聲音在城牆上響起,指著遠處密集的軍隊問"這幾天的攻勢,恐怕奢崇明並沒有全力以赴吧?"
雖然他之前從未與"梁王"奢崇明交手,也沒見過昔日"奢安叛軍"的鋒芒,但他清楚城內官兵的戰鬥力。
自從他擔任貴陽知府以來,他就全心全意整頓軍備,透過放全額軍餉,招募了幾千名青年。但僅僅一個月左右,這些從前的農民青年,能有多少戰鬥力呢?
咕嚕。
聽到這話,圍在孫傳庭身邊的親兵不由自主地嚥了口口水,不安地看向不遠處的千戶守備。
"知府大人說得很對。"
沉默許久,王守備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緩緩點頭,臉上的苦澀顯而易見。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最近攻打城牆的狼兵確實沒什麼實力,除了不怕死,連基本的戰術都不知道。
在這種戰鬥結果下,可以推斷,這幾天攻打城市的"狼兵"可能是奢崇明逃到石柱峰後招募的新兵,既不是他以前的老兵,也不是水西土司安邦彥引以為豪的水西狼兵。
即便如此,昨天的攻擊中,這些不頂用的狼兵差點就攻到貴陽城頭,甚至城裡還出現了一些"內奸"。如果不是他事先預料到了,並且提前做好了部署,那些"內奸"製造混亂時立即被控制住,貴陽城可能早就陷入了危機。
"王守備,你覺得如果城外的狼兵精英都出動了,我們貴陽城能守住幾天呢?"
深吸一口氣,孫傳庭無視身旁親兵的驚恐眼神,平靜地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決絕。
他終究還是小看了這些土司狼兵的戰鬥力,或是過於自信自己的指揮能力。短短一週不到,城裡的百姓已經人心惶惶。
一連串的打擊下,即使孫傳庭意志堅定如鐵,也難免感到絕望。
"府尹大人!"王守備情不自禁地叫了出來,面對孫傳庭審視的目光,他勉強行禮說"不會到那種地步!"
或許意識到自己的回答會影響這位文官守城的決心,王守備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接著說"城裡的小夥子們已經見識過血了,那些叛亂的內奸也被全部消滅。"
"貴陽城堅固,糧食儲備還算充足,堅守一個多月不成問題..."
後面的話,王守備沒說出口,經過幾天的戰鬥,他已經猜到了城外奢崇明的意圖。
恐怕這個"梁王"吸取了前幾年的教訓,不打算硬攻貴陽城,而是打算用重兵圍城,把他們困死。
畢竟貴陽城就像一把尖刀,直插在"奢安叛軍"的心臟上,奢崇明不可能視而不見。
而"四裔大長老"安邦彥親自領兵攻打永寧,沒有後勤補給的貴陽城已成為一座"孤立之城"。
等到城裡的糧食耗盡,城外的奢崇明就能毫不費力地將貴陽城收入囊中。
"呵..."
輕輕一笑,孫傳庭不置可否地搖搖頭,他當然聽出了王守備的弦外之音,但沒有挑明。
就在剛才,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提拔他並任命為貴陽知府的那個tianzi。
那位遠在四千裡之外的tianzi,早在幾個月前就預見到"奢安亂軍"賊心不死,肯定會捲土重來,怎麼可能坐視這些狼兵繼續在川貴地區作亂。
如果他猜測沒錯,永寧城的四川巡撫朱燮元也可能和他一樣,早就收到了tianzi的詔書,對今天這種局面早有預料...
不管是策劃策略的統帥,還是被委派在危機時刻的四川巡撫,都不會對貴陽城置之不理。
他只需再堅持一段時間,或許就能找到解決問題的關鍵。
想到這裡,孫傳庭不自覺地挺直腰板,眼神恢復了往日的堅定,默默地觀察著周圍坐在地磚上計程車兵。
由於前段時間的嚴格訓練,這些沒上過戰場的新兵在第一天有些混亂,甚至有人逃跑,但接下來的幾天他們表現正常,特別是那些勇敢計程車兵,給他們留下了深刻印象。
"讓小夥子們保持警惕,絕不給城外的敵軍任何機會。"
簡單交代一聲,孫傳庭帶領親兵走向不遠處的樓梯。今天奢崇明停止進攻,給了他喘息的機會,讓他可以安撫城裡的百姓和商家。
守住貴陽城,除了依靠這些士兵,還需要得到城裡百姓的支援,至少要確保糧食價格穩定。
"是,大人!"
直到孫傳庭的背影消失,站在原地的王守備才回過神來,立刻緊握兵器,一絲不苟地檢查城防。
保家衛國是他的職責,雖然他不像孫傳庭那樣深得皇帝的信任,但他明白拿了朝廷俸祿,就要為國家分憂。
更不用說,如果貴陽城失守,以城外那些敵軍的兇殘,城裡的百姓怎能安寧?
這麼一想,王守備不禁打了個寒顫,步伐也加快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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