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我才慢慢的說：“裁員的事情我們早就知道，但總公司的人力資源總監來我們分公司提前連招呼都不打一下，確實是有點過分了。”
見李斌沒有說話的意思，我繼續說：“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職業經理人的宿命本來就是這樣，所以咱們也沒必要跟他們較這個真兒。再說了，羅光也職業經理人，也是奉命行事，你跟他生氣，根本犯不上嘛。”
“昨天我還給你上課呢，怎麼？今天惦記著給我當政委來了？”李斌苦笑著繼續說：“你是沒看見剛才他那個樣子，他是總公司部門長，我是分公司負責人，我們倆個平級。平時去總公司的時候，見了我那臉笑的像朵含苞待放的小菊花，哥哥長弟弟短的，你再看看今天這副公事公辦的嘴臉，人還沒走呢，茶是涼的透透的了。”
我呵呵一笑，“他涼他的，咱們這茶剛沏好，還有點燙呢，要不您老人家先喝一口消消氣？”我一邊說，一邊把剛沏好的碧螺春倒進大李總的專用茶碗，慢慢的推到他面前。
李斌笑罵道：“滾犢子，你他媽比我還老一歲呢，叫誰老人家？前幾年新來的大學生背地裡還管你叫“老楊”呢，知道現在管你叫啥不？”
“楊老。”我不卑不亢的回答，“這說明我老人家仙風道骨，讓這些娃娃感受到了在學校時與教授們交流時的親切，沒準還有與他們父親交流時的親情呢。”
“行了，行了，再說我就要吐了。跟你們銷售部門的人溝通真是太長見識了，那屁話順嘴就能嘞嘞出來。那陳磊，多好的一個孩子，剛來的時候多機靈，做事兒乾淨利索，而且從來不多言不多語的。這幾年呢？讓你帶的也開始油嘴滑舌的，而且是青出於藍勝於藍，自創的屁嗑就一大堆。他是優秀員工啊，人緣好，有本事，所以很多新員工有樣學樣，聽說還有人總結了一本磊哥語錄，還說對付客戶特別靈，我看都是跟你學的，還語錄？你以為你是誰啊？”
見他氣消，我也不繃著了。反駁道：“大磊是跟我學的沒錯，那不因為我是他領導嗎？關鍵的問題是我是跟誰學的呀？我也是得跟我的領導學不是？那誰是我的領導啊？”
“你滾犢子吧！我可教不了你，楊老！我謝謝你了！”李斌轉怒為笑，煙也不抽了，把還有的大半根直接按在菸灰缸裡，看這意思應該是連著幹了四五根了。隨後，拿起我推過去的茶碗，喝了一大口，接著說：“我沒事兒了，還是把老趙叫過來吧，人家老馮是總部直派的嫡系，火再大也燒不到人家村子，但我們仨得研究一下下一步工作呀，沒準這也是咱們班子的最後一次會議了。”
“沒問題。”我拿出手機，開啟微信，點開置頂的第五個人，手指輕動：“知道你等著急了，大李總這邊已經被我熄火完畢，不會再反彈了。你抓緊時間過來彙報工作吧。”
資訊出不到3o秒，一人敲門而入，面帶憂色的徑直坐在大李總的右手邊，我的斜對面。這是我曾經在營銷部新進學員上課時講的一堂課裡提到過的——
想要做好營銷工作的人都得具備三商：智商、情商還有逆商。智商是天生的，而且人與人之間差別不大，特別高的人主要分佈在學術、科研、It及金融領域，營銷這行裡也有智商特別高的，比如搞創作、設計的，但銷售人員裡不多，所以我們不需要苛求自己的智商高於其他人，因為不重要。
逆商雖然很重要，也可以透過後天培養，但想要做好銷售工作，逆商高是一個基本條件。換句話說，你的逆商高也得高，不高也得逼著自己高上去，不然就會被這行淘汰，屬於成為一名優秀銷售人員的必要條件，不充分，但是必要。
重點就是這個情商，我們的教育是從開一個人的智商開始，從小學一直到大學畢業，談論一個學生的優劣幾乎全部看他的學習成績，而學習成績越好的孩子就會被預設為是智商越高，所以學生時代如果被人稱為智商高是一種無尚的榮耀，等同於被其他人承認是一個優秀的人。而大學畢業是個轉折點，尤其是你們這些剛剛走出校門的大學生，你們會突然現智商在一瞬間變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你們的簡歷我都看過的，知道你們在坐的不乏985和211，很了不起，說明你們都學生時代的佼佼者，但也只說明是在學生時代。在招聘的過程中，只很少的企業會對招募新人的畢業院校有要求，而絕大多數的企業，包括我們公司，只會寫四個字“本科學歷”。你會現一所普通大學畢業的同學，在之後的幾個月甚至更短的時間裡，業績就會比你做的更好，甚至好很多。
所以，我要恭喜曾經在學生時代優秀的你們，再次證明你才是最優秀的機會又出現了。還有就是更要恭喜其他普通大學畢業的同學們，鹹魚翻身的機會來了！學生時代你可能不如他們，但進入到工作崗位可不是學習成績好就行的，甚至優秀員工的評選跟學習成績沒有半形錢關係，全憑你個人綜合能力。
那大家可能要問了，這跟你之前提到的情商有什麼關係嗎？當然了，息息相關。原則上我認為逆商高甚至也是情商高的一種內在表現，所以人在職場，情商高非常重要。
我隨便舉個例子，你們兩個人一起去拜訪客戶，對方只有一個人，那麼應該怎麼坐在一個四人臺上最科學？或者說，會讓客戶的感覺最舒適？
沒錯，一般都會選擇兩個人坐在一邊，讓客戶自己坐在另一邊。一則給了客戶更大的空間，空間大就顯得客戶的地位更高、更被尊重；二則，你們兩個人本來就是一起的，說話時互有補充，給客戶表述或展示相關資料更方便，對吧？其實不然。正確的坐法是，一人坐在客戶的正對面，一人則坐在客戶的身邊。
中國人以中為貴，也就是現在流行的叫法——c位，誰坐在中間誰才是這一局裡最重要的那個人。就像一張照片，你第一眼一定是看那個坐在第一排中間座位上的那個人一樣，這才是讓客戶覺得更被尊重的坐法。再則，任何一次銷售的過程都是一次談判的過程，談判桌上的人總是會很緊張，尤其是最後要出錢的那一方。所以，自己身邊有個人陪同是獲得心裡安慰最好的方法，人只有放鬆下來，才能暢所欲言，最終讓自己獲得商品的慾望打敗從包裡拿出錢的阻力，實現成交的形為。而最重要的就是第三點，兩個人協同展業，目的只有一個——配合。坐在客戶對面的那個人是銷售人員，由他來展示公司、產品、服務以及能夠給客戶提供全部有價值的內容。那麼坐在客戶身邊的人做什麼？是的，他是客戶的購買顧問，站在客戶的角度幫助客戶提問、質疑甚至把客戶不好意思或沒有想到的問題全部抖出來，真正的讓客戶感覺到你是站在他這一邊的，這樣才可以大大的降低客戶的戒心……
這節課我至少在公司講過十幾次，那次剛好有後援的幾個同事過來列席，老趙路過培訓教室，就也進來坐了一會兒，剛好聽到這一段。之後，我不知道當時參訓的新人有多少記下了我講的這些內容，而老趙，他記下來了，而且一直在用。
趙強在公司算是元老級，從不鋒芒畢露也從不犯錯，他比李斌小一歲，比我小兩歲，但在我和李斌來公司之前就已經在公司工作好幾年了，是一步一個腳印的幹到今天，是公司裡公認的“老黃牛”，他也分管著公司的三個部門，不過員工要比我分管的更多些。儘管如此，他從來沒大罵過下屬，甚至也從沒聽說過他如何的批評過哪個員工，但他的下屬都很服他，因為他精通他分管的業務，絕對的全能。十多年的工作經驗讓他幾乎經歷過目前他分管部門的所有崗位，所以他的下屬沒人敢反抗他，趙總說哪有問題就必須哪有問題，而且他給出的解決方案一定是最優選擇。不過，人無完人，老趙有一個最大的弱點——過於中規中矩。一旦遇到出自己能力範圍的事，立馬選擇恐懼症作，而且平時少言寡語、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的他，瞬間就會變成話癆，賊煩人。
果不其然，“李總，雖然早就聽說這次裁員的力度很大，但也不能把咱們整個條線就這麼清除了呀？這上百人的分公司說沒就沒了？好歹也是幾千億規模的企業，就算遇到問題了大家一起扛一扛沒準就扛過去了！我們工作了這麼多年還算有點底子，可是那些孩子們怎麼辦？現在這種就業形式再加上沒有什麼工作經驗，在我們這掉了崗能去哪？這簡直也太不負責任了吧？剛才我過來的時候遇到了馮總，好傢伙，咱們的職場已經退租了，這個月月底就得清出來，今天都23號了！就剩一個禮拜了，這不是硬往外掘人嗎？我就不明白了，過了這陣子公司以後就不展了？再想把現在這些人找回來，人家還能回來嗎？再說了，一百多人就是一百多張嘴呀，出去了還能說公司的好話？以後誰還再敢來咱們公司應聘？金盃銀盃它也不如大家的口碑不是嗎？……”
“你先等一會兒！”我喊了一聲，“老毛病又犯了？”
老趙讓我嚇了一跳，想再繼續往下說，又讓我戳中了軟肋，訕訕的把頭轉了一下，像憋屁一樣痛苦的不吱聲了。
“我從給你資訊到你進屋還不到半分鐘，你丫的給我說說你是怎麼跟馮總聊的退租的事兒？眼神交流的？平時也沒見你這麼會擠眉弄眼兒啊？一遇到事兒就沉不住氣，技術專家的範兒都哪去了？再說了，李總叫你過來不就何計咱們仨好好研究一下下一步怎麼辦嗎？你嘰歪什麼呀？”
在我們北方，“哥文化”盛行，不要說大兩歲，就是大兩天，兄弟對哥哥的尊重也是由內而外的。再加上我跟趙強的關係很好，平時也經常分享一些有價值的學問給他，偶爾還會去給他分管的部門講講課，所以非正式場合他跟大磊他們一樣都叫我“楊哥”。李總是一把手，自然不適用“哥文化”，但我訓老趙，他一點脾氣都沒有，必須乖乖聽著。
“行了，”李總開腔，“老趙也著急嘛，讓他洩洩。還能怎麼樣呢？目前的情況就是米已成炊，遣散的工作咱們還是要商量一下，而且要快。公司雖然裁員，但為了沒有後續沒有麻煩，還是全部按照《勞動法》規規矩矩辦的事兒，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既然人家給了賠償金，那我們就還是得把最後一天鍾給他們撞完。有幾個員工還是對公司的決定有所不滿，打算訴諸法律，我看我們接下來應該……
大李總跟往常一樣的把會開完、把工作佈置完，就讓我們倆各自離開去開展工作了。但每次開完會的口頭禪“加把勁！我們馬上就要完成目標了”，卻沒再聽到。我知道，這輩子可能是再也聽不到了。
大李總終究是大李總，人家當一把手還是有道理的，不服不行。按照他的安排，我和趙強分別跟幾個員工做了談話，最終壓下這次裁員之後，公司對社會將要造成的不良影響，最起碼這幾個員工當著我們的面都答應不告了，算是給了老領導幾分面子。之後還告不告的，我們也沒有能力再管了，也管不了了。
忙完了一看時間，我去，下午四點十五分，中午飯居然沒吃，不是不餓，完全是把這個茬兒給忘了。我從座位上站起來，狠狠的伸了個懶腰，感覺是腰痠背痛腿抽筋，說不上來的怎麼那麼難受。拿出手機，給趙強了個資訊：忙的中午都沒顧上吃飯，下班陪哥整點兒。秒回：行，我他媽中午也沒吃上，艹。我再資訊給老婆：晚上有局，不用帶份。
也是秒回：少喝點。我這次也秒回：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