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時機到了。
隨著又一聲低沉的龍鳴,寧無的身體不再劇烈起伏,而是繃緊了停住,那一片片緊密的鱗甲終於張開一絲縫隙。
也就在此時,身體不能動彈的玉煙,顫抖的伸出手,扯住那護著心臟的一片鱗甲,將初生的元丹之力全部集中在拇指和食指上,然後用盡全力一拔,那生長了兩千年的,僅次於逆鱗的護心之甲便被生生的扯了下來。
剝心上鱗,宛若剜心。
寧無痛苦的怒吼一聲,鬆開身體,用利爪將她扯下,然後狠狠按在床上,森然的龍牙直接咬向她修長的脖頸,但最終卻在快要刺穿血肉的那一刻硬停下,就連可以瞬間將她撕成兩半的利爪也是收著的。
他金色的龍眼不敢相信的看著她,然後龍身一歪,虛弱的倒在床上,巨龍又變成了那個俊美非凡的男人,只是此刻他臉色蒼白,身體冰冷,胸口上一個銅錢般大小的個傷口,正汩汩的向外流著血。
他原以為是有人突襲,可當看到她手上的那片護心之鱗和她冷靜的眼神,他才知道,今日的溫柔,不過是她刻意的陷阱。
而玉煙的冷靜也只是因為被嚇到,她沒想到拔一片龍鱗會影響到如此,明明以前也見過寧無掉龍鱗,也並不像此時這樣的痛,否則她也不會在酒裡下藥。
可事已至此,已經無法回頭了。
於是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你是不是,都想起來了。”他聲音微不可聞,可見是受了重創。
“是,西海那一晚,我就想起來了。”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早就準備好的棉巾去吸收傷口處的血。
“為什麼?”為什麼她明明已經想起來了,卻要這樣對他。
他不知道,她忘了阿若的記憶。
她也不知道,他曾對阿若說過那些動情的話,她此刻的心裡,只有她被從應龍族宗勉處帶回時,他的冷漠,以及,母親和妹妹死時,侍女的那句“少君在與帝妃下棋”。
她曾經將自己的尊嚴、身體還有一顆她從不外露的心交給他,可他在無情的踐踏過後,卻沒去保護她的親人。
所以這一次,她只相信自己。
寧無看著被自己血浸透的棉巾,便已知她是要逃走,她早就做了周全的計劃。
她故意向他提起沒有內丹就是為了恢復靈力,於是他找來九轉金丹,卻原來是她要蓄力剝他龍鱗。
她故意喝醉誘他發狂,不過是熟知他的身體才為之,她那樣的讓他為她瘋狂,只不過為了讓他攀上高峰暴露弱點。
她熟知他的一切,也利用了他的一切。
“你就恨我到如此?”他意識開始模糊,身體也不能動彈,剝鱗失血雖的確會讓他虛弱不堪,但並不會連動彈都不能。
那酒,有問題,他怎麼就忘了,她是制酒的高手,若在酒里加點東西,他也不會知道,而且她自己還喝了那麼多。
玉煙開始穿衣:“我並不恨你。”
她的語調平靜,可見的確是不恨了。
穿好衣物後,她又將棉巾迅速的撕成碎片,然後綁在那百餘隻鳥的腳上然後放飛,這樣一來,氣息便會天地間都是,他再想要抓她,便如大海撈針了。
他忽然就低低的笑了起來,不笑她,而是笑自己。
剜心雖痛,竟不及她傷他的分毫。
玉煙迅速收拾妥當,又從他的隨身寶瓶倒出一粒治療傷痛的丹藥喂他服下,然後輕聲道:“當年迫你成婚,實在對不起,但我也真心侍奉你四百年,寧無,今日傷你,來日我必當命償,今日,你我都放過,兩不相欠吧。”
寧無沒有回答,他一動不動的伏在血中,呼吸微弱,眼睛裡早已沒了神采。
————
一個時辰後,結界消失。
前院的侍女們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不由都心頭一驚,以為是他們的帝君果然沒有控制住傷了帝妃,畢竟以前也偶爾發生過這種事。
她們大著膽子走進去,卻見房中並沒有帝妃的身影,只有帝君一人披著單衣臉色蒼白的坐在凌亂的床榻上,而那裡,全是暗色的血跡。
“帝君,帝妃呢?”那年長一些的侍女小心翼翼的問道。
寧無微抬一雙血色冷眼,嘴角是若有若無的冷笑。
那侍女見狀,知是他欲弒魂之兆,也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忙跪在地上:“帝君饒命。”
但還是晚了,她只覺元丹一涼,便沒了意識。
瞬間,侍女們不見了,只剩幾株仙草在地上,竟是那幾個侍女被打回了原型。
對此時的寧無而言,他本應該是殺了她們的,他信任她們,讓她們貼身看護玉煙,可她們卻未用心,讓玉煙佈下了這個局,他將她們打回原形重新修煉已經是莫大的恩賜。
“王惡。”他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