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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讓他們說,誰說的誰來解決良慈郡缺人的事兒。”孟蒼舒一點也不愁,“要是有人手,我也不可能讓你受這份兒累,還不是整個郡上找個學問夠得上郡學的人掘地三尺都翻不出來麼?”

“朝廷說了會為郡學選派賢望良師,想比上太學的鴻儒自是不大可能,但你想想,那些郎官熟讀經史,哪個不是和咱們一樣在太學讀過五六年的書,給孩子開蒙求進,再怎麼都夠用了。”

蕭閎為人真摯,孟蒼舒一面欽佩這樣剔透心腸中的醇和,卻也不由得擔憂,最後只能化作一聲嘆息和難聽的實話:“仲圜,我已經和孟氏徹底說開了話,你覺得那家人是什麼樣的?”

“妄稱名門望族!虛作高士府邸!”

提起這家子人,蕭閎就氣不打一處來。

“那你覺得孟子升和孟子世,哦對,還有讓我頂上來自己不願到良慈郡赴任那位孟子平,這三個孟氏晚輩在太學時如何?”

這三人好死不死和自己與孟蒼舒在太學時是同窗,平常沒少做下缺德事兒,說是膏粱紈袴,那些只知吃喝嫖賭的世家廢物都要喊一聲冤枉:他們這種常被人罵作此詞的人可是從來都只禍害自己與家裡名聲,哪有功夫欺辱旁人。

但這三個人不是。

“他們是純粹的混賬,空有名門血脈的皮囊,做得卻都是狼心狗肺的事。在太學時便是不說他們如何針對你,哪怕是旁的人,他們也沒少作踐!”

蕭閎說得自己都來了氣。

“可是他們卻安然無恙,每個太學的博士師長在最後給他們的撰文品評皆是上品,三人全被點做郎官,你說為何?”

“為何?”蕭閎冷笑三聲,“他們孟氏的族長孟桓是鴻臚寺卿,他弟弟孟高又在太常寺做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官,太學一半的博士都是鴻臚寺負責點驗選賢,自然……”

他忽然頓住了。

是啊,太學的博士歸鴻臚寺管,他們怎麼會為難鴻臚寺卿的兒子和侄子。

而分往各地郡學的人,雖是由各衙門舉薦,但最終分派,卻也是要過鴻臚寺的手……他們如果存了心要報復孟蒼舒,簡直是易如反掌。

“報復我,我有一萬種辦法折騰他們。但是良慈郡想要平靜生活想要孩子上進的百姓……卻是無辜的。”孟蒼舒垂下眼簾,用幾不可查的聲音嘆氣,“所以,你有小公主和小王爺的指派,在行令上就能壓他們一頭,在他們跟我作怪時,儘管讓我騰出手收拾這些人來,而仲圜你,一定要好好教導這些孩子,這是他們在太平年歲裡應得的坦途。”

“這次朝廷一共派來七人, 五位府經博士,講授五經,一位賢文郎,負責幼童開蒙, 一位監書郎, 郡學日常要務, 皆歸其所攬,大人你儘可差遣此人。”

顧廉將朝廷發至地方的諭令告知仍在悶頭書寫的孟蒼舒, 等候接下來的吩咐。

這個配置不可不謂豪華,孟蒼舒頓筆抬頭道:“幾人的告身核對文書一併送來了?”

“是,都在這裡。”

接過來後, 孟蒼舒不急著看:“你可知道其他封郡上也都是這些人麼?”

“都是一樣的,七人不多不少。”顧廉忽得壓低聲音卻掩不住得意的神色道,“但我也打聽到了點別的。”

“說說看?”

“是!送諭令到咱們這裡的是從太蒼郡五嵐置過來的掾使,李道長方才給他套出了話,他說他們置嗇夫本是寧康王母親華娥夫人的孃家旁支,因朝寧康王治下的巒郡發諭令也要經過他們置,所以他聽到了不少動靜……”

“哦?”孟蒼舒來了興致, 筆也撂下了,“什麼動靜?”

“華娥夫人的孃家父兄隨著朝廷派去的隊伍塞了五個得力的書吏郎官, 讓五嵐置嗇夫好好招待, 他們吃的可比一般上任的兩千石都好, 看得好些人眼熱。”顧廉本想說, 不知道承明公主與良川王的舅家會不會私下塞幾個人來使喚,七個說少不少說多不多, 良慈郡各處都缺著人,來一個總比不來好。

但他轉念一想, 還是算了吧,誰不知道公主和王爺的母親命苦,剛剩下兒子沒多久就撒手人寰,孃家只是地方富戶也不是什麼豪族望門,估計是插手不到朝廷裡去,自己這樣問了只會被孟蒼舒警告。

所以他很知趣地閉嘴。

孟蒼舒聽完微微側頭,似是思忖,又似神遊,沒多久又俯首案卷,只道:“我清楚了,你去忙吧。”

“明日裡這批朝廷派來的學官們就到了,咱們需要特殊招待麼?”

三月,草長鶯飛,旁的不好說,但刀弓這一塊青郡軍那批解甲之人都是身長之事,開了化凍後,好些人為補貼家用,紛紛拿上弓箭去到甘雲川試試手氣,別說,幾十年戰亂倒是給這處山中的草木生靈好大恩澤,山中飛禽走獸多得數不過來,據說閉眼一箭保準有收穫。

這些青郡軍都是受了孟蒼舒和龐緒恩惠的解甲之人,加之安頓時遣散分送的家資豐厚,都念著二人的好,入山射獵了最好的走獸和毛皮都送來給兩人,一時間府衙新招來的廚子受寵若驚——畢竟整個冬天,他只能靠蘆菔絞盡腦汁施展本就不多的廚藝,這回有了各種山珍美味,才好真的小露一手。

顧廉吃得人都比冬季裡胖了點,臉頰的肉可以看見影了,想著怎麼都是朝廷來的人,稍微超規格款待一下,只要不上酒,就不算違律。畢竟旁人都下了這麼大功夫,他們郡不比別的地方,還是更殷勤一點好。

“好,按你說得辦,你去吩咐,覺得什麼合適咱們就怎麼做。”孟蒼舒抬頭朝他笑笑,顧廉立時受了莫大的鼓勵,表示一定給這件事辦好。

孟蒼舒笑著看人出去,慢慢收斂了舒展的表情,低頭翻開那份裡面帶著各人告身的公文。

所謂告身,便是官員的履歷,上面有清楚的來歷身份與官職和歷年考績,最後由大司徒府加印,大司徒簽發,再加上尚書檯長官尚書令代皇帝的硃筆核驗,這才形成一封有效的告身之書,以供所持官吏下一個赴任衙門的頂頭上司驗明正身與瞭解自己的新屬下。

來他良慈郡這七個人非常完美的詮釋了豐富多彩這個詞。

這其中,有鴻臚寺的資深禮官、年僅三十歲就去過七八個衙門任職的經歷豐富散議郎、在蘭臺丞手下做事不滿一年的小掾史、自地方選賢上任剛幾個月就被差遣來此地的地方官吏,以及……

“怎麼會有他!”

蕭閎看了這個人員清單,腦殼嗡嗡作響。

由於他聲音太大,一時驚動了站在前面的蕭玉吉和蕭裕姐弟,兩人都是回頭,訝異於一貫自持守禮的長史大人怎麼忽然驚慌失措了?

蕭裕似要發問,卻被姐姐示意制止。

他們正在等候即將到來的學官一行,其實二位殿下本不必至新郡學來親自等候這些人拜見,畢竟以他們之尊,是要學官親自前往王府拜謁的。

可因這些人身上有著皇命和聖旨在,又加之是聖上專門分給各個封王的一項職責,所以為表誠意和孝道,外加尊養本地尚學風氣,蕭玉吉才帶著弟弟親自於郡學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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