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才說：“有是有，但是既然你都忘了，也不影響生活，何必要想起來呢，我得先跟你說，那並不是特別愉快的回憶。”
南音對此早有心理準備，所以他倒不是很在意這些，不管是什麼事情，反正都過去了，傷不到他分毫。
南音下定了決心：“沒事，林叔您說吧。”
對面又安靜了一會兒，大概是在組織語言，回憶起當年的細節。
“時間太久了，很多細節我也不太記得了，那時候卓凱缺錢，他不知道從哪打聽來的訊息，說是要把你賣了，你也知道他，沒什麼良心，把你賣了還能減輕他的生活負擔，所以他幾乎是沒有一點猶豫就把你賣了。”
一般人聽到自己的親生父親這樣對自己，肯定會心灰意冷，但是南音早有領教，卓凱對他來說早已形同陌路，所以他內心毫無波瀾。
林漾估計也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所以並沒有任何安慰的話，接著往下說：“那夥人不知道從哪來的，我趕到的時候，他們似乎已經對你注射了什麼藥物，並且把你放了出來，沒有任何條件，能把你放出來，可見他們的真實目的並不是要你的性命，一開始我也想不明白，直到你回來之後，頻繁生病，分化以後過敏症一天比一天嚴重，所以我認為……他們是在試驗藥物。”
試驗嗎？南音腦子裡轟的一聲炸開了，即使他有點猜到的苗頭，真正聽到這個事實的時候，還是十分震驚，自己竟然成為了試驗品。
“當然很明顯他們失敗了，但是你回來之後，經常生病發燒，晚上還睡不著，情緒狀態特別不好，後來半夜又被卓凱打了一頓，那次傷得特別嚴重，後來你就把這段忘了，醫生說你是潛意識裡要逃避這一段經歷，所以才會忘記，我沒想那麼多，反正也不是什麼特別好的回憶，忘了就忘了。”
南音垂眼看著地板，把手撐在膝蓋上，搓了搓臉，他感覺自己清醒了一點；“林叔，你記不記得那個時候，我被那夥人放出來的時候，有沒有其他人？比如說一個穿著禮服的小男孩，跟我年紀差不多。”
對面回憶了一下，恍然大悟：“哦對，是有一個，那孩子很漂亮，你們兩個人擁在一起，縮在角落裡，我去的時候他還以為我是壞人，擋在你前面不讓我碰你，所以我到現在還記得他。”
原來真的有一個小男孩，那天在醫院睡著時並不是夢，而是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來，但是可以確認聞宸說的是真的，南音跟林漾道別之後，掛了電話，陷入沉思。
他仰躺在床上，腦海裡突然想起之前在“晨園”的時候，聞宸曾經說過他“記性不好”。
“記性不好……記性不好……”
南音一遍遍呢喃，從前他只以為是自己在生活中忘記了某些事情的細節才導致聞宸說了這句話，但是現在回想起來，似乎不是這樣的。
原來是自己忘記了一些事情。
雖然沒有完全想起那段記憶，但他現在已經知道了曾經經歷過這麼一段，這有些使他茫然。
也就是說他和聞宸曾經認識，他沒有把聞宸認出來，那聞宸呢？聞宸認出他來了嗎？
南音又想，認沒認出來有那麼重要嗎？反正他們現在也不聯絡了。
那也翻了個身，又想，既然聞宸都說他記性不好，那應該是認出來了吧……
思來想去，南音認命般得出一個結論：一直不記得的人只有自己。
接下來的幾天，南音每天準時上班下班，心裡越想越亂，總感覺自己單方面忘記了，挺對不起聞宸的。
但是一碼歸一碼，他可以為此道歉，但他和聞宸之間發生的種種不娛快也是真的，晚上他又失眠了，思來想去，他決定見聞宸一面。
週六晚上的公園很熱鬧，人擠人，氣球很多，時不時有賣水果的小攤販叫賣，南音站在橋邊等聞宸，聽到腳步聲靠近的時候，他正看到一隻金色的魚從湖裡一躍而起，又落下去，濺起一點四散開的水花。
聞宸今天穿得很正式，像是從某個十分正式的宴會上跑來的，身上還有似有若無的古龍香水味。
他將雙手的手肘靠在橋邊的欄杆上，彎著腰，湖面的風吹來，將他的髮絲微微撩起，往右邊側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南音：“找我來，有事嗎？”
南音為了抵抗吹來的風，不經意地眯了眯眼，說道：“我想道歉。”
聞宸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他站直身體，嘴角有一抹無法抑制的笑：“道歉什麼？”
“我……我也許忘記了跟你小時候的一些事情，所以我……”
“所以什麼……“聞宸靠近他，他身上似有若無的香水味更近了。
“對不起，我該早點認出你。”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南音能夠感受到聞宸的猶豫，他似乎在等下文，可是這就是南音要說的全部話了。
“沒了嗎？”聞宸問道。
南音搖搖頭。
聞宸輕嘆：“你還是沒有想起來。”
南音的記憶確實沒有恢復，但他知道自己遺忘了這件事還不夠嗎？難道他還有別的事情也忘了？
看著南音微撅的眉頭，聞宸忍不住伸手把他的那塊褶皺撫平了，特別體貼地說：“想不起來沒關係，不勉強，我還有事，要回公司一趟，我叫陳司機送你回去。”
說著他真要走，南音攔住他：“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
聞宸看起來還有工作要做，自己坐他的車，給他工作添麻煩不說，以他們現在的關係南音覺得自己也不能坐他的車，不合適。
“跟我算得這麼清？我還有車，你坐陳司機的車回去，而且……你是感覺不到自己的資訊素嗎？”
南音睜大了眼睛，慌張得抬手摸了摸後耿，抑制貼還貼的好好的，雖然他的資訊素沒有味道，但是資訊素溢位來的話，還是比較麻煩的，畢竟他體質特殊。
“別摸了，抑制貼該換新的了，儘快回家吧，別再碰到不三不四的人，否則我把他們……”
他沒有說完後面的話，南音也沒有特意去猜，總覺得猜了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他坐陳司機的車回家，陳司機是一個beta，所以聞宸才說要陳司機送他回去，路過大橋的時候，河面有風吹過來，很涼爽，陳司機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閒聊。
“南先生，好一陣子不見您了，前陣子少爺身體狀態特別不好，這陣子倒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還是託您的福啊……”
會嗎？他會有狀態不好的時候嗎？南音很難把聞宸跟“狀態不好”這幾個字聯絡起來，那陣子他心灰意冷，沒心思去思考那些事情，並且他以為自己跟聞宸只是合約關係，大抵是為了心安理得，他非常堅信聞宸不會因為他的離開而產生什麼變化。
就算陳司機這麼說，換做以前，他也不會相信，只當陳司機是想撮合一下自己的上司和“前上司伴侶”，但是自從知道自己失憶了，而且還是缺失了跟聞宸小時候的那一段記憶，他就有點五味雜陳，沒辦法純粹得討厭聞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