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愛我。
這話不是毫無依據的,有這麼兩件事,論證了這一點——
一是上大學那會兒,有個有錢的公子哥追她。
可鳳儀只賞了他一個白眼,便把公子哥,和他身旁那輛鋥亮的跑車晾在了一旁。
二是從結婚到現在,即便日子過得愈來愈艱苦,可鳳儀從未有過一句抱怨。
拿出紙筆本,是為了把我即將去做的這樁天方夜譚記錄下來。
可一握起筆,便很難不在開頭提到鳳儀。
我也愛她,這是毋庸置疑的,這濃烈的愛意,比戀愛時更甚。
我知道,這在婚後生活中很反常。
看看身邊那些已婚男同事的臉就會現,他們已不再會表現出情慾。
當然,這種冷淡僅體現在他們的妻子身上。
我每天出門前,都會在玄關與鳳儀親吻。下班後,則會在走廊或廚房給她一個擁抱。
看到這裡,你一定會問“為何鳳儀這麼悠閒,難道她不用上班?”
畢竟前一段提到了我們的日子過得愈來愈苦,顯然不是能擁有一位全職太太的境況。
我當然會告訴你原因。
這原因我恨不能告訴全世界,因為鳳儀懷孕了。
沒錯,再過五個月,我就會成為一名父親。
伊坂幸太郎在《一小夜曲》中寫道“想到為人父母居然不用經過考試,就覺得真是太可怕了。”
我對這句話深感認同。
也很想成為一名合格的父親,而得到這項認證的先決條件,便是先成為一名合格的丈夫。
所以,得知鳳儀懷孕起,我便幾乎承擔了所有的家務,雖然她仍閒不住地常常往廚房跑。
好像扯得有點遠了,但我要說的這件事的起因,也是鳳儀懷孕。
那是一個禮拜天。
十一月十六日,是鳳儀懷孕的第四個月的第三週。
距離冬至還有三天。
我躊躇在水果攤前——宣告一下,用“躊躇”這兩個字,並不是為了給這份筆記增添一些文學性。
我乾癟的錢包,與櫻桃高傲的標價,令我不得不躊躇。
我曾經很感謝科學。
讓人活得更久,享受得更多。
但現在我又很討厭科學,它令我甚至不能用季節當作藉口。
讓我的無能與失敗,將那片紅色,映襯得更加嬌嫩與誘人。
終於我還是買了一斤櫻桃,畢竟這是鳳儀為數不多的訴求。
六十塊錢一斤的不到六十顆櫻桃,裝在廉價的塑膠袋子裡,拎在手上輕飄飄的。
總覺得,一陣風都能將這些驕傲的紅果子給偷走。
就在我還差個十幾步,就能踏進樓道的時候兒,路邊冷丁駛過一輛轎車。
那轎車兩隻右側的輪胎,盤旋過一個融雪積的水窪。
濺起的汙水,結結實實地潑進了裝櫻桃的袋子裡。
那輛顏色醒目,帶著幾分侵略性的紅色奧迪,在闖了禍後,停在了路邊。
從車上,走下來一個同樣醒目的男人。
一件黑色的動物毛皮製成的大衣,被肥胖的身軀撐得圓鼓鼓,這令他看起來像只黑熊成了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