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對我的父輩來說,布朗是他們那個時代最偉大的畫家。”
他抿嘴,似乎有些得意。
但他的快樂消逝得很快,“我想,他有著一整個世界。”
“嗯,他旅居世界各地。曾經有十年,他沒有動過筆,只因為他愛上了高爾夫,立志成為職業高爾夫球員。”
為了寫這本書,我搜羅過布朗的資料,對這些事情熟稔於心。
“他前後娶過五任妻子,給每個妻子都留下數十副畫作,但他沒有小孩,一個都沒有。”
“他喝醉酒的時候,會痛罵評論家,也罵自己,他憎恨一切,時常陷入虛無主義的深淵。”
我從布朗的前半生,講到他的死亡。
用雙管獵槍轟殺自己的橋段,讓666號呼吸加,他為死亡而亢奮。
他如痴如醉地聆聽著我地講述。
不知道過了多久,像是二十分鐘,又像是過了一個小時,室內響起刺耳的鈴聲。
“這是什麼?”鈴聲消散後,我鬆開捂住耳朵的雙手。
他站起身,雙手插入褲兜,“你不知道嗎?這是提醒鈴。我們的畫室裡裝有監控,休息過半個小時,它就會提醒我們繼續工作。”
“如果置之不理呢?”我提出愚蠢的問題。
“會有人進來。”
他的身體顫抖起來,像是想起了什麼痛苦的回憶,“如果你一直畫不出來,他們會將你回收,換一個布朗繼續畫。”
他補充道“這裡不缺畫家。”
我不願意問他什麼是“回收”,那一定不是好事情。
我離開畫室。
666號的巨型畫架,和那塊灰色的幕布,縈繞在我的腦子裡。
我希望它會成為最終的《世界》,只有這樣,我才能看到它的全貌。
在這場競賽中,世人只能看到一副畫,其餘的作品會被銷燬。
物以稀為貴。
……
Va11是我和喬裡常去的酒吧,和我們的居所一樣,位處這座巨型城市的地下。
城市太擁擠,有人活在上面,就應該有人活在下面。
我們把這些逆向生長的大樓稱作拱筍,一種倒生植物。
我走進Va11。
隔壁大樓上的佛陀影像,向我合什微笑,無論你從哪個角度去看它,這些宗教投影都面對著你,就像蒙娜麗莎。
喬裡點了一杯髒啤酒,獨自坐在吧檯上。
他還穿著那身藏藍色工服。
我在他身邊坐下,他的身上散著雞肉的腥味。
“—杯髒啤酒。”我向酒保,要來最便宜的酒精飲料。
據說這種啤酒,是啤酒粉勾兌出來的,但誰又在乎呢。
“這種酒已經配不上你了。”他笑著說。
這句話,我似乎曾在哪裡聽到過,我看向左手邊的飛鏢牆,一隻彩尾飛鏢正中靶心。
我想起那天的事情。
“這種酒已經配不上你了。”喬裡說。
他向我推來一杯馬天尼,上流社會喝的東西。
“我請客。”他說。
“你也是。”
我向酒保說,“再來一杯,這裡有兩位小說家。”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那時,我已入圍“故事大爆炸”的八強,不論最後的排名如何,我都能得到一份簽約合同。
讓我來猜,第一名會是喬裡。
他在上一場比賽中,寫的那篇《一絲不掛》,折服了在場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