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寶怡賭坊(1 / 2)

小說:邊月滿西山 作者:奕辰辰

待劉睿影再睜開眼時,他正躺在一張柔軟寬大的床榻上。背後傳來的舒適讓他有些淪陷,甚至捨不得抬起身子。

被窩裡往往是人最放鬆的地方,無論是什麼身份的人,白日忙了何等兇殘緊張之事,一進到這屬於自己的地盤裡,都會不由自主的放鬆意識,也只有在這種獨處的時候,劉睿影才能真真正正的擁有屬於自己的短暫時光,不必考慮別人,只沉醉於當前惺忪的美好。

這美好不可多得,多少人躺在床上卻思緒飛遠,根本與自己腦海中封存的世界聯絡不起來,想的盡是大大小小需要操勞疲累的事情,還有諸多身份的束縛,因此能完全將身體和腦子都放鬆的時刻,可謂是極難達到的。

床上鋪著湛藍刺繡罽,腦袋兩側分別放著兩個用絲線繡的碧綠色金錢蟒靠背,連著一雙引枕。被子被他壓在身下,不過是秋香色的。應當也有些紋飾才對,只是以這個角度,劉睿影看不見。

但他還是盡力扭轉脖子,看向了旁側。

這是一間不大不小的屋子,屋內點著三盞燈,不亮不暗,一切都是這麼恰到好處。桌案兩邊各自安放著一對梅花小几。左邊的几上邊沿處有個文象牙香盒,半開般閉。右邊則是個汝窯瓷器,劉睿影看不出樣式來,裡面插著卻時鮮花卉。至於其他茗碗痰盒等物,也是一應俱全。

地下面東邊有兩凳,面上放了塊銀紅碎花搭子。凳底下各有一副腳踏。雖然沒有靠背,但劉睿影覺得這凳子坐上去定然要比椅子還舒服。

劉睿影醞釀片刻,從床上起身,走到屋子正中央,看到房門開啟,正對著院落。從門內看去,正對面有八間大正房,兩邊各有三門廂房,貼近這裡的還有耳房連著長廊,看上去卻是四通八達,軒昂堂皇。

雖然知道這裡應當就是寶怡賭坊,不管是何處院落,他身處之地都是一座內室。劉睿影走出房門,跨過院落,現院落中並不是一座通透的天井,而是堂屋。抬頭一年便看到一塊赤金彩九龍盤繞的牌匾,上面寫著斗大的四個字“四方通殺”,接著又是一塊略小的匾額,上書“八方來財”。

讀完這兩塊牌匾劉睿影不禁心中暗笑,想這寶怡賭坊的主人當真是個迷信之徒。

那“四方通殺”明明就是給賭客們看的,無論是貴賓還是普通賓客,來賭坊的人誰不是抱著“拼一拼,黑土便黃金”的想法?那當然就得四方通殺,將莊家也吃幹榨盡才行。因此這塊匾額才會裝點得如此富貴。

至於那塊小的,才是主人家的真是意圖。

八本就比四大,雖然讓來往的賭客們“四方通殺”,但莊家卻又八方來財,說到底還是要把賭客門的口袋都掏的空空如也,涓滴不剩。

兩塊牌匾中間,擺著一張紫檀桌案,上面設立了尊五尺來高的青綠色銅鼎。劉睿影本以為是做舊的工藝,不曾想伸手一摸,這鼎身上結結實實的蒙了層鏽跡。又硬又脆,沒得幾十載歲月風吹日曬根本不可能出現。

劉睿影在鼎身上重重一拍,隨即傳出的聲音渾厚悠長,經久不散。但到這會兒,他卻還是一個人影都沒有見到,不由得很是疑惑。

正面對著的八間大正方,劉睿影隨便挑了一個便推門而入。

屋內大廳上整齊擺著兩溜共計十八張椅子,但每兩把椅子中卻是沒有配套的茶几。對於屋中的陳設,劉睿影雖然沒有什麼研究,可卻也知道一般都是八張椅子,四個茶几。這不但是中都城內的典型陳設,也是其他王域所效仿之處。起碼他去過的定西王府,就是如此。

但他心中仍然在惦念著那塊赤金九龍盤繞的牌匾。

自從皇朝覆沒後,“龍”作為皇權的象徵和“臺”一樣早就被棄之不用。即便五大王域內也沒有明令禁止,但民家也沒有人敢於犯了這忌諱。

曾有人大張旗鼓的修臺、鑄龍,風聲傳出後不出十二個時辰卻是就被查緝司尋到。人自然是下了詔獄再無音訊,至於“臺”和“龍”,一個推倒,一個熔掉,卻也是抹的乾乾淨淨。

再加上尋常大戶人家,廳堂中條案上的陳設向來都是花瓶與鏡子,不外乎其他,只是取個“平靜”的諧音,希望這處宅子以及家族中人能夠平平靜靜,家和萬事興。但這裡卻立著一尊鼎,屋內還有金蟾蜍,銀玉兔。雖然開賭坊的人都想財,但這也未免有些過於誇張。

在這樣的房間中,劉睿影竟是有些緊張。

就連呼吸聲都刻意的平緩,腳下的步子也越輕微起來。這大廳算作明間,旁邊還有次間,稍間。

西側的稍間有些昏暗,盡頭的牆壁還接出去了一段兒,應當是個套間暖閣。這個時節外面早已不冷,暖閣不如說是清涼房。因為它的牆體厚實,屋頂嚴密,在毒辣的日頭也曬不透,再燻人的熱風也吹不進。

其餘的房間都用碧紗櫥當做隔斷,內有床,也面前可以算作臥室。但碧紗櫥畢竟透光,人若在裡面就寢,藉著光陰便可以將整個身子看的精光,故而現在只能當做擺設,卻無任何實際意義。

堂屋的正中設一張“羅漢床”,這是在婦人屋內才能看到的傢俱,為的是隻便衣常妝出來,就可在堂上受禮。扶手處是兩道圍欄,多用小木做榫攢接而成。

再出屋門,才是一處真正通透,上街天地的大院落,裡面擺著十來章宴席,但卻有酒無菜。每一席旁都會設一小几,几上放著爐瓶三架,裡面緩緩燃著百合香。

桌案後還有一盆十寸來長六七村寬,近乎於方形的小盆景,其中佈滿奇形怪狀的石塊,還點綴著南方獨有的青苔。

小洋漆茶盤不上桌,而是擺在盆景旁。

放著舊窯茶杯並串花什錦茶吊,每一杯中都泡著上等名茶,還在兀自冒著白氣,顯然是剛剛沏好不久。

桌案看似平庸,可清一色的,皆是紫檀透雕,其中還穿插鑲嵌著大綠薄紗做成的繡花,以及用無色草編織而成的瓔珞,劉睿影粗略一數,大致有三十二扇。

桌上的酒瓶上都繪製著“梅蘭竹”等典雅花草,看筆法必是出自名家。酒杯倒是極為樸素,釉色全無,只在旁邊豎起一柄倒垂荷葉狀的長柄勺。

還有個酒杯乾脆是當做燭臺使用,裡面插著一根彩燭。這長柄勺是鏨琺琅的,勺柄與勺頭中間用活信連結,可以隨意轉動到任何角度。

此刻扭轉向外,朝著酒瓶的方向,其意不言而喻。

頭頂雖然是天井,但又橫著兩根金絲楠木大梁柱,掛著一對聯二聚六琉璃鎮宅芙蓉燈。

既來之,則安之,劉睿影隨便選了一張桌子便坐了下來,但他並沒有喝酒,心中還是繃著小心。

剛一落座,兩邊牆壁立即開了小門,左右各自走出一位婢女,身穿一件撒花廣陵立領偏襟襖袍,蝴蝶葡萄湘裙,臂彎處搭著一塊鋼藍色掐牙纏枝寶瓶圖樣碧霞羅紗。腰繫柔絲宮絛,正中掛著個海棠金絲紋香袋,腳穿色乳煙緞攢珠睡鞋,雙手食指上竟然還戴著一個翠玉戒指。這哪裡是婢女的打扮?劉睿影敢斷言即便是中都城裡門閥氏族中的姨太太也不過如此。

“還請飲酒更衣!”

兩位婢女說道。

“更衣?”

劉睿影吃驚的問道。

這賭坊又不是澡堂子,怎麼來賭錢卻是還需要換衣服?

“不錯,來寶怡賭坊的貴賓都是要更衣的。”

婢女說道。

“這卻是為何?”

劉睿影問道。

“因為來這裡的貴賓,都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算是掩蓋了面容,一言不,但熟悉之人還是能從穿著打扮上猜出個七七八八來。我們東家之所以這樣安排,便是更衣之後眾位貴賓穿著都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身形的高矮胖瘦。但這世上一般高,一般胖的人多了,僅此特徵哪裡能當做確定身份的憑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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