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都城中,從來沒有人敢指著三威軍說三道四。
查緝司眾人對於普通老百姓而言有些太過於遙遠,他們無法觸及。
無法觸及的,背後說了什麼,因為太過遙遠,也得不到什麼實際的懲罰。
可三威軍,尤其是三威軍裡的巡城兵士,他們卻日夜得見,始終在身邊。
在身邊的人若討論了什麼壞話,幾乎不多時就能傳開,恐怕以後得日子都不好過。
現在有個普通人。
起碼在這位校尉看來,大老薑是個普通人。
竟然敢大言不慚的說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
這已經脫了說三道四的範疇,而是一種消遣。
就像三五知己好友在酒後茶餘的談天一般,通常都會吹吹牛。而吹牛的內容,則大同小異。
無非是上回喝了多少斤烈酒沒有醉,上次在何處看到了一位小娘子的美腿。
但也無人敢說自己是誰的救命恩人。
即使是再要好的朋友也不會開這樣的玩笑。
因為救人一命,猶如再生父母。這個人間,雖然有很多崩壞扭曲的地方,但始終還是有那麼點道義存在。
不管心裡如何腌臢,明面上眾人還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沒有人會用自己的父母開玩笑,同樣也不會有人隨便說自己是誰的救命恩人。
這不單單是刻意佔人便宜,若利用這騙人的話指示其做什麼事,誰又好意思拒絕呢?
可一但做了,若是什麼壞事,後面再知道這救命恩人是假的,也彌補不了。
但大老薑說了。
還說的極為淡定、坦然,好像這事兒就跟真的似的。
除了他自己以外,沒有人知道這句話的真假。
何況現在這間空屋子裡只剩下四個人。
校尉,他的兩名親兵,大老薑。
親兵年輕氣盛,又是在自己官長面前,當然想好好表現一下。於是二話不說,便拔出了一直藏在衣裳裡的刀。
三威軍兵士用的刀,是三威軍的軍刀。
這種刀幾乎沒有弧度。
只有刀尖處微微翹起。
刀身大約有半個巴掌寬,臂膊長。
這種長度和寬度是擎中王劉景浩欽定的。
按理說這樣的瑣碎,根本用不著讓他親自耗費腦筋,但擎中王劉景浩建立三威軍的初衷就是要打造一支天下第一的勁旅。
本著這個目的,就連甲冑上的一顆銅釦都不能有所懈怠,更不用說對於兵士來說最為重要的武器了。
在征伐時,五王都是用刀的,擎中王劉景浩也不例外。
刀總是要比劍更貼近人間,更貼近生活。
一個人用刀的時候,他的七情六慾,全都能牽動起來。
手裡握著刀,不由自主的就能升騰出一股子殺伐的願景來。
這種願景,要是被有大志者加以轉化、利用,就成了征服的源頭。
刀自身帶有的世俗,使的用它的人也是如此。
腦海裡不由自主會想到家裡親人手中的菜刀,砍柴時的柴刀,這一個個刀雖用處不同,卻都是為了生活所需,因此一個人拿著刀,會思考更多。
但劍卻不同。
若將刀比作個狂放不羈的浪子,那劍就是溫潤如玉的君子。
一個恣意揮灑著有限的光陰,用自身的鋒銳,斬開一片天地,屹立其中。
一個活的極有節制,進退有度。無時無刻不在盤算、不在控制。很多事想要做,卻礙於很多外因而做不得。很多事不想做,卻出於自身的考慮而不得不做。
總的來說,一個隨性,一個勉強。
到底孰優孰劣,誰也說不好。
反正用刀的人大多粗狂,用劍的大多細膩。
身居高位的王爺,不能也不可以粗狂,他們必須細膩,這就成了日後棄刀用劍的原因。
刀平民用的多,劍不常用於生活,因此是貴族官員的配置,在平民眼裡,劍還是太過於脆弱文雅的物件,哪裡有大刀趁手,即使殺了人,也不耽誤做活,可劍舞弄一番,除了好看之外,卻不能做殺人之外的事情。
刀和劍本都是工具,也因為人的階級使用分了個層次。
兩位親兵拔出刀,虎視眈眈。
不寬的刀身上,大老薑看到了自己的眉眼和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