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中的酒客散去,石碾街上頓時清淨了不少……但酒肆中的夥計,卻一臉愁容,比哭還難看。
因為這些溜走的人,大多沒有付錢。
下雨天,掌櫃的也難得的在睡懶覺,沒有待在店裡。
夥計想了想自己是否有可能隱瞞住這個事實,他雖然只是個夥計,但酒肆裡的夥計都有兩樣本事,一個是酒量好,另一個是會睜眼說瞎話。
酒量可以練,而睜眼說瞎話的本身卻全靠天賦,臉皮薄的不行,怕人目光的也不行,要做到無視別人的目光,把自己腦子裡的想法變成要說出去的話,這睜眼說瞎話的最高境界,就是讓自己都信自己的假話。
酒肆裡,但凡遇到喝多且難纏的客人,大抵都會把夥計叫到桌邊,陪自己喝幾杯。夥計為了能伺候好這些個“大爺”,喝酒的同時還得違心的誇讚。
久而久之,酒量和話術都會水漲船高。
所以便有了個說法,和誰拼酒卻是都不要去和酒肆的夥計拼酒,因為你永遠都不知道他們的酒量底線在哪裡。明明覺得再喝一杯,他就會醉倒,但一杯接著一杯下肚,卻就是不倒,最後反而是自己將自己灌醉。
他們永遠都藏著一杯量,無底洞似的千杯不醉,客人或許很能喝,但也沒有他們每日要陪出去的多。
劉睿影看出了這位夥計的境地,想著一會兒事了,自己給他些銀子。雖然他也能說,今天下雨,無人前來喝酒,可被喝空的酒罈子卻不會陪他一起撒謊……
兩家酒肆的活計都遇到了同一個問題。
往日裡,因為同處一條街上,彼此之間還有著攀比,互相看著不服氣。現在卻是又同仇敵愾起來……可惜他們並不敢對身穿官服的劉睿影脾氣,更不敢對那女子有什麼抱怨不滿。
畢竟那女子一出手,還未看清是怎麼一回事,劉睿影的身子就矮了下去,朝前翻滾。
能讓這位官爺都很是忌諱的女子,豈能是普通人?
兩位夥計隔著石碾街的街面,大眼瞪小眼,誰都不知這樣的情況該如何區處。
鬧事的不是沒有見過……
從夥計挽起的袖子看,這兩人的臂膊也有幾分氣力,起碼將一個鬧事的醉漢丟出門去不是問題。
劉睿影不敢將精神過多的停留在這兩位夥計身上,因為他面前的女子,應當已經在織補攤上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此刻已經挺直了背,側過頭來看著她。
西邊的屋頂突然出現一把傘。
一把傘當然不會突兀的出現在屋頂上,除非有很大的風把路人書中的傘颳走。
傘下有人,是王淼。
王淼將自己的琴豎起,用手扶住,這樣另一隻手撐起傘,雨水就不會滴落在琴上。
彈琴的人,對自己的琴都會極為寶貴。即使旁人的琴要比自己的貴重,音色更好,也不會輕易變心。
劉睿影抬眼看了看她
不得不承認,剛才他逃跑的那一瞬間,也曾懷疑過王淼是不是也和雲臺中人有所勾結……現在看到她臉上的表情,這種懷疑頓時就煙消雲散了。
王淼臉上的戲謔之情,就差用嘴直白的說出來……
她若是真對劉睿影有敵意、有殺心,現在就該與其他人一起,以絕對的優勢,讓他斃命於石碾街上。
而不是在這裡還有心思看戲,她是置之事外,看個熱鬧罷了,即使自己不站隊,也要因為劉睿影在這多停留一會。
“你一定要待在屋頂上?”
劉睿影問道。
“不然呢?你覺得我該去哪裡?”
王淼終於沒能忍住笑意。
“我說的話很好笑,還是我這個人很好笑?”
劉睿影詫異的問道,心裡卻是有些不高興。
“你這個人我並不瞭解,說的話也中規中矩。”
王淼搖著頭說道。
“那你在笑什麼?”
劉睿影繼續問道。
王淼的解釋不但沒有讓他覺得鬆快,反而更加疑惑。
“我在笑你正在做的事。”
王淼說道,同時左右瞥了一眼。
既看了看那織補攤前的姑娘,又看了看劉睿影身後的雲臺眾人。
“我只站在這,什麼都沒有做!”
劉睿影在“沒有”兩個字上加重了音調,說的極為鏗鏘有力。似是在遮掩什麼,但又著實沒有什麼好遮掩的東西……
聽到他這般語氣,王淼卻是笑的更歡了!
撐著傘的手,不住的抖動。
傘面上積攢的雨水,融合成更大的水珠,落了下來,滴落在房頂,又順著瓦片留下。
劉睿影的目光可以清晰的追隨著從王淼傘上滑落的水珠,從頭至尾,可想而知它有多麼的醒目。
不過更醒目的還是王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