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孤兒

小說:麒麟墟 作者:於槓雷

古舊的木門,上面掛著白色的緞子和燈籠。

此時大門敞開,紙紮的小人臉上帶著森然的笑,牽著那殭屍一樣的紙紮牛馬一動不動,站在門口可以看到開闊的院落被一個個花圈堆滿,最正中停放著三口棺材,外二里一,成品字形擺放。

棺材之後便是主屋,此時已經被設定成了靈堂,兩側掛著輓聯,中央的巨大白花內是個白底黑字的大大“奠”字,“奠”字腳下,同樣是呈品字形,擺放著三尊黑白照片,以及一應貢品和高香。

此時供桌前站著兩個婦人,身上披著孝衣,帶著三個孩子,表情沉重的迎來送往,接待不斷前來祭拜的鄉里鄉親。

楊軒的爺爺叫楊虎,是十里八鄉有名的陰陽先生,為不少人家走過馬,故而人情面子大,大家都想著最後送老先生一程,故而來的人多些也不算稀奇。

在村民們沉默詭異且帶著迴避的目光注視之下,近乎呆滯的回到自己家門前。

本還各做各事的眾人一瞬間便將目光全都凝向了踉蹌走進來的楊軒,尤其是那兩個婦人和三個小孩兒,臉色陰沉得嚇人,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猙獰,他們死死瞪著楊軒,也不說話,氣氛十分詭異。

“大姑,老姑,家裡,家裡這是……”

楊軒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靈堂上呈品字形供奉的三尊照片,正是他的爺爺,以及父親母親。

艮老頭已經年過古稀,要說一個不高興,拋下他這個可愛的孫子駕鶴西去倒也不是不可能,可他的父母,兩個月前還好好的,半月前還曾和他透過電話,怎麼轉眼間就……

被楊軒問話的,正是那兩個婦人,這二位平日裡待人還是很和善的,雖然出了名的小氣,但對楊軒這個大侄子還算過得去。

不過這一次,這二位明顯很不對勁兒,注視著楊軒的目光沒有半分和藹可言,那目光,就像是要將人碾碎吞噬,不像是在看自己的親侄子,反倒是像在瞪著殺夫弒父的仇人。

“滾,你這喪門星,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說話的不是兩個婦人,而是一個小男孩兒,這小子咬牙切齒怒目含淚瞪著楊軒,若是有把刀,毫不懷疑他會直接捅上去。

“楊彪,告訴哥,這是怎麼回事,那艮老頭,還有我爸媽……”

就像抓到了最後的救命稻草,楊軒猛地抓住那小男孩兒的肩膀,歇斯底里問道,話剛說到一半兒,就被一旁的大姑奮力推開。

“放開小彪,你已經剋死了楊家所有的男人,現在連小彪也不想放過嗎?!”

剋死楊家所有男人?

楊軒的腦袋瞬間嗡的一下,猛然間想到之前在樹林邊看到的景象,整個楊家溝蓋起靈堂的可不僅僅只有他一家。

“你是說,二叔三叔四叔五叔他們,都已經……”

“都是你,你這天煞孤星,當初大哥夫婦把你抱回來時,就應該聽老頭子的把你弄死了鎮宅,不然也不會有今天!”

二姑狀若瘋癲,半哭半笑淒厲咆哮道,所說的話,讓楊軒陌生又震駭。

“老姑,你把話說清楚,什麼抱回來,什麼鎮宅,你們說的什麼意思?”

楊軒也瘋了,他被老姑所說的話刺激得雙目紅,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還要怎麼清楚,你根本就是大哥夫婦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撿回來的野孩子,撿回來的那天,老頭子給你算過命,說你命犯天煞,紅中隱隱泛著金色,大凶中帶著祥瑞。”

大姑怒目含淚,提起當年的事情,咬牙切齒,聲音哽咽後悔

“當年老頭子的意思是把你封在泥罐裡,等待凶氣散盡之後埋進祖墳更改楊家氣運,可大哥大嫂沒孩子,說不想造孽,便收養了你。

為了收養你,老頭子用十年的陽壽足足佈置三年時間才將你體內的煞氣破盡,想不到還沒挺過二十年,就出了這樣的事,真是冤孽啊!”

什麼?!

楊軒渾身巨震,面部扭曲,兩行淚從充血的雙目中流出。

“這是老頭子留給你的,說是不管怎樣,你也算是姓了楊,楊家的本事傳男不傳女,規矩我們都懂,這玩意兒誰也沒看,天大的本事我們也不想去傳承,免得子孫遭報應。”

大姑說著話,從懷裡取出了本厚厚的老式線釘冊子,丟給楊軒之後,冷著張臉別過頭去。

“該給你的東西都已經給了你,若是還念著楊家對你的養育之恩,就滾出楊家溝,永遠也不要再回來,我們家不想再和你扯上任何關係!”

……

楊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村子裡走出來的,以至於忘記了是不是曾給艮老頭和父母上過香。

明明是十分幸福的一家人,厄運降臨得太快,以至於根本來不及承受這沉重的打擊。

十幾年的快樂時光,回憶起來就像是一場夢,現在夢醒了,便被無情的打回到現實之中。

“原來我是個孤兒!”

楊軒踉蹌著腳步拉開車門,才剛了筆橫財,成為暴戶的喜悅,在回到楊家溝之後短短不到一小時的時間之內徹底被衝散,剩下的只有籠罩心底揮之不去的陰雲。

人一旦沒了親人,就像無根浮萍,無論再有錢,事業再成功,就算犬馬聲色,窮奢極惡的放縱,也難以彌補內心的空缺。

此時的楊軒就是這樣,他感覺整個人生都像是處在一個巨大的玩笑之中,而他,就是這個笑話的最佳男主角。

想哭哭不出來,因為不知道為何而哭,想笑笑不出來,因為也不知道該為何而笑,只覺胸中鬱結著無窮盡的怨氣,就想要洩。

對,就是洩!

楊軒猛地從座椅上直起腰,雙眸圓瞪,濃郁的怨氣在眼底氤氳,卻無處爆。

將車子起開火,狠狠一腳油門踩下去,伴隨著隆隆的動機咆哮聲,這輛亮黑色的賓士越野車就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壓著樹林中崎嶇顛簸的泥路,呼嘯著朝連線省道的那條水泥道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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