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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巫祝雖是在說自己的經歷,但於觀真不由得感同身受,他如今能與崔嵬相匹配的,無論身份地位甚至力量皆是縹緲主人的。

他本無這樣強大的力量,這樣俊俏的容顏,這般高高在上的身份,不過是一介凡夫而已。

接受自己的平庸本應當是件好事,可見識過崔嵬這樣的人,又對他心生愛慕之後,這樣的平庸便難免顯得可悲起來。

“我年長後明白自己的命運,便開始憎恨后辛與苗疆,然而懲戒了她又如何,命運仍舊無法改變,這個愚蠢的女人還是心滿意足地做到了她想做的事。”大巫祝冷冷道,“我空負一身神力,可以懲罰她,抓捕她,卻無法改變一絲一毫。”

“我給予了玉瓊辛真正的公平,她卻尤不滿足。”大巫祝平淡道,“無論她如何長大,倘要是痛苦,難免想要奪取神力來肆意報復不公;要是幸福,她便難免會憐憫罪窟的族人,為了所謂的善良與正義來報復我。可見人不管得到什麼,擁有什麼,所走的道路從來都只會往艱辛而去。”

“正如你一般,你為了力量、尊嚴做了許多事,殺了許多人。”大巫祝臉上露出極為古怪的笑容來,“命運便懲罰你愛上自己的死敵,你當初種種所為,反倒成了阻隔。”

他知曉塵豔郎確實對崔嵬有意,至於崔嵬本人,未必全然無動於衷。

其實這兩人成或不成,都與大巫祝沒有什麼關係,不管是誰痛苦不甘,他都十分樂意見到。

縱然是兩人當真兩情相悅,姑且不說中原那迂腐不化的陳規陋習還有那些自以為是的師長前輩,對崔嵬寄予厚望的玄素子必然失落無比。

大巫祝確實不說假話,早先對崔嵬所言句句是真,在當初報復之後,他就已不憎恨崔嵬,只不過他可從未說過不會報復玄素子。

如此一來,大巫祝頓起相助之心,他目光微動,啟唇道:“不過要他愛你,倒也不難,苗疆多的是蠱,情蠱可催生慾念,喂一滴你的血,下在崔嵬身上也就是了。”

於觀真很難說自己沒有動心,不過他還是堅定地搖搖頭道:“這虛造的情愛,又有何意義。”

大巫祝奇道:“他若對你全然無意,下千百隻情蠱也難擾亂他的心思,至多是見到你不好意思罷了,要是為慾望驅使向你求歡,又怎會是虛造的情愛?人心是最為難以掌控之物,難道你真以為情蠱能如外人謠傳那般扭轉心思不成?”

於觀真眨了眨眼,細細琢磨了下大巫祝方才的介紹,不由得震撼當場。

原來情蠱等同特定物件的荷爾蒙而已嗎?提醒對方自己的性吸引力。

這種不必要的地方為何如此科學!

“如此……”於觀真艱難道,“仍是不必。”

又過一月有餘,於觀真的傷勢終於癒合。

於觀真步出神殿,深吸一口氣,站在聖山之上往下俯瞰眾生,只見雲海茫茫如畫,無限江山起伏似龍,不由得頓生豪氣。他想到之前槐庚帶著自己下山,又想起那日崔嵬吹簫翩然而來,此刻體內靈氣充盈,生出試探之心,於是輕身躍起。

一口氣未老,餘力綿綿不絕,於觀真暢遊于山河之間,順風而動,只覺得身子輕盈勝羽,瞬息間便從此處繞到另一頭,那山下苗疆百姓的笑語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速度極快,眾人只當一陣清風拂面而過,渾然不覺方才身旁經過一人。

於觀真終於意識到原先的縹緲主人鼎盛時到底有多麼強大,難怪他能開宗立派,力挫三大高手,此人心腸雖是惡毒狠辣,但確有本事。

他自萬丈高山之上而落,足尖輕點,越過流水,只覺得耳畔風聲不止,眼中掠過無限風光,最終剩下間小小的吊腳樓。叩輑:義酒午私意義起午靈

山水縱有聲,小樓聲寂靜,於觀真來勢洶洶,止步時又悄無聲息,他落在水波之上,只覺得腳下的水都似平坦如實地,倍感新奇,心念一動,雙足沉下少許,將布履略略打溼。

小樓的門忽然被一腳踢開,方覺始提著個笨重的大木桶走出身來,大聲抱怨道:“你這人實在死心眼,咱們等了又等,我的藥草曬了又曬,咱們去聖山許多回也沒人理會,不知要等多少光陰,難道千年百年得也等下去麼?”

這幾樣牢騷話,方覺始每隔段時日就要提一提,其實他這人向來閒不住,在醫道上又極是好強,在大巫祝那處受了挫,便要從其他苗醫那找回場子來,不光自己蓄養了些蠱蟲,還鬧得如今十里八鄉都來找他看病,此時還有三四個病人要治,倘若崔嵬真說離開,恐怕他倒不捨得走。

崔嵬知他不過是嘴巴壞,並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正要轉身時不經意往小竹窗看去,見著江水之上站著一人,長髮如墨,大袖飄飄,不由得心下一喜。

“你回來了。”

方覺始還未察覺,奇道:“這叫什麼話,我還沒走呢!”

他話才說完,左肩忽叫人拍了一記,只聽身後那人笑道:“那你現在可以走了。”

“哎呀!”方覺始頓時又驚又喜地回過身去,上上下下打量了番於觀真,他對此人本有幾分芥蒂,然而那日在神殿之中縹緲主人與崔嵬聯手對抗大巫祝,甚至不惜捨身相護,立刻叫他心中戒備全消,“叫我看看,你果真是全好了,連精神氣都大不相同了,看來大巫祝的本事果然不差,不過要是叫此刻的我來治,未必不如他呢。”

你倒是大言不慚。

於觀真暗暗發笑,卻也不去揭穿方覺始的大話。

崔嵬有心戲弄,便說道:“他既回來,你不必再多生苦惱,收拾收拾,咱們這就出發回中原。”

“怎麼……”於觀真正要奇怪何必如此心急,吃過午飯後再將東西重新收拾一番也不遲,卻正對上崔嵬含笑的幽綠雙瞳,他見此人歡喜,縱然是赴湯蹈火也一同去了,何況是一句玩笑,頓時附和道,“這等尋常雜物有何緊要,咱們三人瀟灑來去,這便尋艘船啟程就是了。”

原本氣焰囂張的方覺始此刻反倒啞了火,頓時支支吾吾起來:“這……這倒也不必這麼急,誰知道今天會不會起風,更何況咱們也沒準備船隻。是了,船哪有這麼好找,之前的叫人借去用了,還要等幾日呢。”

於觀真這時當然聽出不對勁來,他故意道:“這有什麼要緊,我身上有的是金銀珠寶,你往這江水上看看,看中哪艘船,我買下來就是了。”

“人家指不定要忙什麼大事,怎麼好打擾他們。”方覺始乾巴巴道,“再說人家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這世上有再好的船,也不及咱們來時那條船,你既回來了,又是平安無事,心裡總好放心了,咱們大不了等幾日。”

崔嵬道:“別擠在門口。”

三人便重新坐在小桌前,崔嵬倒了三杯茶水,顯然無意插手他們之間的玩笑,垂著臉,心情看起來十分愉快。

方覺始還沒察覺到自己被戲弄了,正得意洋洋自己的說辭,哪知道於觀真並不理會他,轉過頭去對崔嵬笑道:“怎麼,我不在這一日,方小大夫終於紅鸞星動,惹上桃花?怎麼方才恨不得跳水游回中原,如今又似準備紮根在此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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