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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岸買些吃食去了。”崔嵬答道,“這幾日我與他輪換上岸,船上到底憋悶,待得久了實在乏味。”

方覺始聞言,頓鬆了口氣,繼續說起話來:“崔嵬,你已履行了自己的誓言,救下了縹緲主人的性命,往後……往後還是不要再往來了吧。我們與他正邪殊途,即便你再如何不在乎,到底不是一路人。”

船艙裡一陣寂靜。

崔嵬臉色並未動搖,這讓方覺始稍稍心安,他知曉自己這位好友性情與想法時常與尋常人迥異,倘若決定好了什麼,恐怕別說十頭牛了,就是加上一整個劍閣都拉不回來。

“厭瓊玉當時對你說了什麼?”

方覺始的臉色煞白,他苦笑起來:“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即便我再如何有心,想來也是遲早的事。只是此事,我不能告訴你,只盼我自己都不知道才好,你不明白,這個秘密到底多麼煎熬人,我既覺得可怕,又忍不住意動。”

崔嵬的眼神微微一暗:“既能使你意動,想來與治病救人有關。他的徒弟換骨一事縱然可怖,說到底也並非什麼稀罕事,是他身上發生的事?”

“縹緲主人的確是個不世的天才。”方覺始沉默片刻,嘆息道,“可是……也是個要命的瘋子,對不住,我不能多說。”

崔嵬搖搖頭道:“沒什麼。”

他知曉方覺始看著漫不經心,實則極有主意,便沒有強求再問的意思,等到於觀真買了吃食回來,三人對著月光吃了頓晚飯,見著岸上建築變化,百姓的衣物首飾已與苗疆大有不同,方覺始這才有了回中原的實感。

於觀真一無所知,見著方覺始醒來,很是高興,他生得俊秀美貌,出手又闊綽,買東西時被店老闆送了壺酒,此時正好慶祝方覺始病癒。

三人分了一壺酒,喝得都有幾分微醺,於觀真與方覺始仰躺在船板上望著夜空。

水送月往,浪逐星來,於觀真側過身伸手撈了一把,將明月攥於掌心,又看著它靜靜從自己指尖流淌而去,忽然笑道:“方大夫,我回山後管教那幾個不肖逆徒不知道要出什麼事來,倘若傷得多了,不知道找你治療可不可以便宜些。”

“喂喂,大夫我活這麼大,還沒有便宜行醫的說法,越是便宜,病人越不相信,你收得貴了,他們反倒覺得你是大大的神醫。”方覺始將手擋在臉上,含含糊糊道,“我是個大夫,又不是個貨郎,病人越多越麻煩,你要是將幾個徒弟都打得手斷腳折,我沒有加錢都已經很有良心了。”

於觀真懶懶道:“你這樣也算是有醫德的大夫嗎?”

“明碼標價,包治百病,哪裡沒有醫德。”方覺始瞥了他一眼,“交情是交情,價錢是價錢,如果你只打算管我要買陳年的狗皮膏藥,那買十貼我可以多送一貼。”

“狗皮膏藥就罷了。”於觀真失笑道,“還是陳年的?”

崔嵬坐在船邊自斟自飲,並不加入他們兩人的對話,於觀真看了他一眼,不待大夫開口說話,很快問道:“既是交情歸交情,買賣歸買賣,那崔嵬請你來治我的病,又勞你捨生忘死走了一遭苗疆,我想必然不止一場織夢術可了結的吧?”

“你問這個做什麼?”崔嵬微微蹙眉。

“好奇。”於觀真撐著臉看向他,笑容看上去竟有幾分甜蜜,“想知道我的傷到底值得多少錢,畢竟方大夫沒能治好我的病,倘若你給多了,豈不是虧本?”

說到這點,方覺始立刻憤憤不平起來:“你大可放心好了,崔嵬比鬼還精!他不知道從哪兒得了顆驅邪安神的黑珍珠,我眼熱多年,這回他請我給你治病,就是用這顆黑珍珠騙了我一路,結果你在聖山上療傷時,他與我說沒救成人,交易作廢!可惡!”

黑珍珠……

於觀真才端起酒盞的手指一滑,瓷色的杯器叮咚一聲掉進水中,他漫不經心地重新給自己倒上一杯酒,故作輕鬆道:“黑珍珠而已,方小大夫要是喜歡,我往後尋來送你。”

“那倒不必。”方覺始搖搖頭道,“黑珍珠並不是什麼稀罕物,只是崔嵬那顆大有不同,而且他十分珍愛,用靈力滋養多年,我覺得磨成粉下藥說不準很有功效。”

於觀真面色古怪:“方大夫,既是如此,那你理應明白此乃重要之物,所謂君子不奪人所好。”

“不錯。”方覺始贊同地點了點頭,又眨眨眼,“可我不是君子啊!”

於觀真:“……”

崔嵬對他們兩人的玩笑毫無反應,只顧自己喝酒,一壺酒有大半是他喝掉的,目光則望著遠方蒼茫的夜色,似是什麼都沒有想,也什麼都沒有看。

於觀真撐著臉側身看著這個人,很多時候他都沒辦法知曉崔嵬心裡在想什麼,這個人看到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那顆黑珍珠,崔嵬到底是在意,還是不在意?

船隻是往縹緲峰而去,方覺始與他們並不同路,便決定上岸換船,船上只剩下了於觀真與崔嵬二人。

兩人倒也沒有閒著,於觀真有意想知道自己體內到底還留有多少本事,請崔嵬給自己喂招,偶有閒空,便聽崔嵬吹奏新曲。

這日兩人比試完畢,於觀真正期待著每天晚上唯一的娛樂節目,哪知曉崔嵬並未取出長簫,而是開口道:“你的徒弟本事各不相同,就我所知,白鶴生與莫離愁用劍,巫月明使鞭,厭瓊玉所配乃是彎刀,葉培風則善槍與橫刀。”

葉培風是哪個?

好半晌於觀真才想起來是最早時來試探自己的那個倒黴二師兄。

他道:“那又如何?”

“你所學甚雜。”崔嵬淡淡道,“其他的武器我大都不太擅長,唯有刀劍還算說得過去,明日試試練刀如何?”

“你要教我嗎?”於觀真心念一動,頓時眉開眼笑,“只怕短短數日,我學不太會。”

崔嵬搖頭道:“你生得聰明,定然學得會的。”

靈力再是深厚,使不出術法也無用,於觀真前塵盡忘,有時候全憑本能拆招,有時候則憑藉蠻力胡來。對上普通人倒也罷了,偏生他那幾個徒弟一個比一個刁鑽古怪,於觀真有時敏銳無比,有時候卻又十分天真,倘若就此回去,恐怕結果難說。

於觀真又道:“我學會後用了你的招式,被旁人知曉,難免要找你的麻煩吧。”

“我教你的招式,往後一生都不會再用。”崔嵬不以為然,語調平靜,“你不必憂慮,除去大巫祝之外,無人知我用刀,他們贈我藏鋒二字,本就與刀毫不相干。”

於觀真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我之前不准你用劍,如今你又為我不再用刀,我不準,這刀不學也罷,明日我們還是用劍。”

崔嵬聽他所言,頓覺不可理喻,皺眉道:“我告訴過你,刀劍對我而言並無意義,何必如此感情用事?”

於觀真冷冷道:“我本就是感情用事的人。”

“……”崔嵬一時無言以對,半晌才道,“你不是要將崢嶸劍送我麼?你既當真這樣介意,便早些送來,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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