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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縹緲主人自信自己絕不會死。

崔嵬少見的有些糊塗了,他困惑道:“……死?何意?”

“如果不是他死,那就對了。”

之前於觀真曾問過方覺始有關奪舍養魂的問題,這個世界的情況與前世小說描寫的差不多,都是有傷天和,會挨天打雷劈,而且奪舍也好,養魂也罷,都只可能活下一個人。

如果於觀真的確是縹緲主人抓來抵消災難的,早該死在當時,可現在身體的主人是於觀真而不是縹緲主人,這點讓他怎麼都想不明白。

縹緲主人為了活下去甚至不惜在身體里布置線蠱,這種人是絕不會在性命大事上出半點差錯的。

在於觀真旁敲側擊有沒有可能共存時,方覺始語出驚人,他說:“你身上之前那條虺不就是如此嗎?”

虺!

直到現在,於觀真才恍然大悟,他再是如何聰明機靈,也不免走入誤區,總是想著這個世界有沒有前例,卻忘記了自己曾經看到過的那些書籍。許多不可為,不可能的事,在縹緲主人的手下都變成了可行,尤其是這個天才同樣是個瘋子,他不畏疼痛,不懼失敗,將五個徒弟的精神跟身體一同摧毀都要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的,未必等於不存在。

他曾經以為縹緲主人刻意延遲癒合的機會,用心頭血餵養虺蠱是為了多一樣保命的武器,如今想想,也許不止如此,也許對方本來就是在實驗能否在一具身體裡相容兩個魂魄。

可要是如此,玄素子與阿靈早就看出來才是。

對了!實驗還沒有成功,不論縹緲主人想做什麼,他的實驗還沒到令兩個人類魂魄共存的地步,而意外讓他不得不將自己拉到這具軀體裡,而本人則藏到某個地方去………

於觀真的臉色微微變化,他想到了一個極可怕的可能性。

“當時阿靈看見要死的人並不是縹緲主人,而是我。”

“什麼?”崔嵬不知他為什麼沒頭沒尾地問起這事兒,有些疑惑道,“怎麼突然提起她?”

於觀真一把抓住了崔嵬的手,喃喃道:“我想錯了,我居然沒有想到這一點,阿靈、玄素子、大巫祝他們看見的都是我,而不是縹緲主人,所以大巫祝才會說夙願得償,才會說他已經知道我為什麼而來。當時死的人是我,不是縹緲主人,所以我會出現在那個怪異的時間……”

“不是白鶴生盜劍!”於觀真一字一頓道,“這個意外不是白鶴生,只是時間上的湊巧而已,是我當時要死了,縹緲主人不得不提前將我帶到這個世界來,可是他還沒有完成實驗,所以才把身體給了我。可他為什麼這麼做……”

於觀真一直在想之間的關聯,他疑心過幾個徒弟,也考慮過時間的改變,還想過縹緲主人到底是生是死,許多地方都有線索,可只要追下去就會斷裂開來。

崔嵬雖還沒聽得太明白,但他反應極快,已抓住了幾個重點:“你不是縹緲主人?”

“你難道真想與縹緲主人談情說愛。”於觀真苦笑起來,他低著頭,將兩人牽著的手舉起來放在自己另一處掌心上,輕聲道,“難怪玄素子前輩會說人總是會改變的,如今我就是我,沒必要在意太多。”

他曾憤怒於玄素子所說的那些話,如今卻覺得那些話竟是句句真心。

“所以你才說自己是於觀真。”崔嵬想到什麼一般,挑眉道:“在外人眼中,我確實正在同縹緲主人談情說愛。”

“在這樣敏感的時刻,我實在不應當說這件事的,免得徒增懷疑。”於觀真沒心思理會玩笑話,緊緊抓著他,如同海浪之中飄搖的一艘小船,看不見前方,也找不到退路,若不死死抱住崔嵬,恐怕自己早就要沉沒下去了,“我只說給你一個人聽。”

於觀真不敢說得太清楚,有些地方只是含糊帶過,總算把自己還魂到縹緲主人身上的事跟猜測說了個清楚,崔嵬卻若有所思地問道:“在藍府相見,直至如今,都是於觀真,不是塵豔郎,對嗎?”

於觀真點了點頭。

“這就足夠了。”崔嵬點點頭,他看著遠方,忽然微笑起來,“難怪你見萬兵池時,我說收萬兵與你納崢嶸算是有緣,你卻那樣不開心,只因這是唯一一件你不曾對我做過的事。”

於觀真訝異道:“你只有這些想法?”

“如你所言,我並非與縹緲主人談情說愛。”

崔嵬輕聲道。

“而是同於觀真風花雪月。”

情話歸情話,情況歸情況。

於觀真聽了心中固然受用,可想到這個猜測未免過於駭人了些,又勉強笑道:“不過也許是我多心了,說不準只是巧合而已。”

而且要想驗證這個觀點到底準不準確,還得找九幽君一趟,最好是知道兩人當初到底做過什麼樣的交易。任何人在這個敏感的時間點找九幽君都可以,唯獨於觀真不可以,他很清楚崔嵬對自己全無懷疑,卻不能壓上整個劍閣做陪。

不要說崔嵬了,就連於觀真都不敢信任自己,他根本不清楚縹緲主人會不會留什麼後手。

如果真的把九幽君放出來,按照崔嵬手上的傷勢來看,不說毀天滅地這麼誇張,劍閣是必然要毀於一旦了。

而且原主人的生死不明,卻陰魂不散,當於觀真瞭解得越多,就越感覺到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緊緊盯著自己。

最初時,於觀真只認為縹緲主人是個冷血殘酷的狠人。後來回到縹緲峰上,從藏匿的書籍上來看,他在這五個徒弟身上都傾注了相當多的心血,於觀真還以為此人多少有些感情,只是表達出了差錯或是相對較少。

可是經歷過巫月明的夢境與莫離愁的訴說,他又慢慢意識到縹緲主人所傾注的熱情是為了自己的所有物,甚至根本不在意幾個徒弟能否承受。

如果把這五個徒弟當成不同的專案來看,就完全能理解縹緲主人所謂的“情感”了。

這也促使於觀真有了截然不同的思路。

人總是會為自己奔走,因此於觀真最開始認為縹緲主人是病人在慌不擇路地尋找藥方,卻忘記了對方很有可能是位毫無道德感的瘋狂科學家,在等著新專案的結果。

這五個徒弟,很有可能是線索,也有可能只是工具人。

無論如何,於觀真都無法否認自己臨時起了退縮之意,他並不想再追查下去,也不想破壞現在的安寧。

最好的結果是縹緲主人早已經死了,只是留了一堆爛攤子給自己,一路追查而來的種種線索都是機緣巧合。

最壞的結果是縹緲主人正在終點等著自己,而自己毅然決定羊入虎口。

而且,如果真的是他死了,如果他真的死了,又能如何?他要搶奪這具身軀,還是泰然回去面對死亡。

於觀真之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告訴崔嵬,除了信任之外,還覺得如鯁在喉,迫不及待想要與一個人分享自己的恐懼。

只是這個猜測並未因為吐出來而緩和多少,反而如影隨形,叫於觀真日夜不安,半夜甚至都睡不好覺,這幾日來他總是重複做同樣的夢魘,夢裡他與鏡子裡的自己相對,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一驚一笑,對方從鏡中、水中、月光中、暗影裡走出來,毫不猶豫地勒住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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