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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觀真對此人的感覺說不上好,也談不上壞,主要奔著套話的目的而來,因此對這場宴席興致缺缺,不過上到二樓之後他忽然來了點興趣。

二樓大廳里居然被裝扮成一處別緻的幽林,崇山峻嶺縮小數倍擺放平整,其中山石起伏,綠草花樹,白沙鋪面,逼真之處猶如當真身臨其境,蜿蜒曲折的河道由青竹剖開兩半相連線,流波潺潺,水中自有落花飄零。

一名美豔的紫裙婦人正在從罈子裡舀出酒液倒入青竹連通的水渠之中,那酒液是碧綠色的,清澈見底,氣味香醇。

好傢伙,這水渠裡的水只是拿來運輸酒杯的,居然也用美酒,真是浪費。

於觀真很是見不得這種資本主義腐敗,不覺蹙了蹙眉,未東明輕笑了聲,道:“流觴宴,呵,有意思。”

莫離愁不太明白,也不怎麼怕丟醜,就探頭問未東明道:“九幽君,流觴宴是什麼?”

他這話問得十分天真,紫裙婦人臉上立刻流露出輕蔑的神態,只是很快就掩藏起來。

“蠢小子,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未東明輕斥一聲,轉頭看了眼顯然不打算盡責的於觀真,只得沒好氣地轉回去。

九年義務制教育還沒來得及普及到這個時代唄。

於觀真坦然地裝著死,不是他偷懶耍滑,不想盡職盡責發奮當個新時代的好老師,實在這不是教導範圍之內,有關曲水流觴的典故他只能想起個《蘭亭集序》,再說誰知道這種宴席有沒有什麼別的含義。

至於胡謅一通,莫離愁倒是敢信,他敢說嗎?

丟人也要講個基本法吧。

罵歸罵,未東明對莫離愁倒還有些心軟,因而仍是耐心解釋起來。

“曲水流觴本是祓禊後的習俗,洗濯去垢之後,眾人坐於河渠兩邊,由上流放下酒杯,任由酒杯順流而下,停在誰的面前,此人一飲而盡,意味消災去厄。”

“不過後來就被文人墨客玩出花樣,就沒那麼多講究,只是單純的酒宴罷了,有些人會在自家院子裡挖個水道。”未東明抬抬下巴,“也有些人就像這兒一樣,喏,花重金做個小園林出來。”

莫離愁“哦”了聲,問道:“那白城主特意請舉辦這桌流觴宴,意在洗濯去垢,還是消災去厄?”

這流觴宴是白城主宴請三人,如果是為了洗濯去垢,消災去厄,那他們算是什麼。

他這話也不知道是無心還是故意,於觀真一下子就直起了身體,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莫離愁,心道:總覺得這孩子有點天然黑是怎麼回事。

本來樂呵呵的白城主臉色猛然變了,忙道:“九幽君!白某絕無此意啊!”

紫裙婦人也不禁瞧過來一眼。

未東明放聲大笑起來,輕而易舉地奪過了主導權,把這話題揭過去:“臭小子!聽點東西就敢張嘴,在這兒胡說什麼呢。哎,好了,你好歹是個城主,看你嚇成這個模樣成什麼體統,也沒有什麼大事,坐吧。”

他分明是客人,姿態卻比主人更主人,大袖一揮,讓眾人落座,居然沒個人覺得有什麼問題。

祓禊是洗濯去垢的習俗,白城主之所以安排曲水流觴宴,意思就是之前雙方發生的不快與齟齬都如流水一去不返,之後的關係也重新變得乾乾淨淨。

未東明對殺人並沒有特別的喜好,對方丟了一條胳膊尚且如此上道,他自然不會故意叫人難堪。

白城主見著他們賞臉,這才鬆了口氣,擦擦汗道:“對了,還不知道這位小兄弟是?”

於觀真淡淡道:“是我的徒弟。”

白城主一下子又站了起來,他當初就是跟白鶴生打交道得以求到縹緲主人門下,知道縹緲主人的徒弟意味著什麼,一時間覺得背上也都是冷汗,忙結結巴巴道:“原來是小仙長。”

莫離愁卻是理也不理他,讓白城主有些下不來臺。

未東明有意緩和氣氛,當即歡笑起來,給了一個階梯下:“俗話說有來有往,既我介紹了個人給白城主認識,不妨白城主也介紹介紹這位風華絕代的佳人如何?”

紫裙婦人仍自顧自地舀酒,聞言才展顏一笑,眼波流轉之處,似是對眾人都含情脈脈。

即便於觀真也不得不承認,她站在那兒就是一道風景線,媚骨天成,風情萬種。

莫離愁直男指數令人髮指,全然無動於衷;於觀真如今是灣仔碼頭,單純地欣賞了一會兒,不免又想起崔嵬來,心道崔嵬的眼睛倒比這姑娘好看得多了,倘若他在這裡,連這美酒色澤都得被比下去。

不過要是讓崔嵬站在這裡舀酒,只怕天底下敢落座的人沒有幾個。

白城主察言觀色,知道未東明不再追究了,頓時恢復了原本的從容,朗聲大笑起來:“這是賤內。”

這句話讓莫離愁跟於觀真都下意識看向了未東明,想起他之前所說的話。

未東明該不是能掐會算吧?

而阿綺則冷清清地站在於觀真身後,她的目光幽遠空茫,魂魄早已逍遙而去,只剩下這具鮮活的身體供人驅使,再不會感受世間七情六慾,自談不上歡喜悲傷。

白城主說得既灑脫,又坦然,對阿綺幾乎視為無物,顯然他早已將這個女子的情意忘在腦後,或者說全然不在意了。他向那紫裙婦人招了招人,稍稍示意,那婦人才放下手中的木勺,娉婷地行了一禮:“妾身見過諸位仙長。”

介紹過人之後,流觴宴終於開始,未東明先前捏著鼻子當了馬仔,自然肩負起說客套話的重責來;於觀真雖然應付過不少酒會,但是無奈塵豔郎不是這種人設,逼得他硬生生把一肚子的場面話吞回去,畢竟他要是跟白城主寒暄,那就太給面子了。

至於莫離愁……

指望他幹什麼都比客套強。

酒過三巡,酒跟客套話都逼近清空的情況下,終於可以開始談正經事了。

未東明挪了挪身體,整個人靠在椅子上,有幾分慵懶的模樣,白城主正要招呼,就被他一隻手停住,慢條斯理道:“今日過來倒不止為了喝酒,我們為何來此,白城主不會真的一無所知吧。”

這時於觀真與未東明的目光剛一交匯,就明白過來是時候開始詐人了。

阿綺是世間唯一存在的火血傀儡,塵豔郎不但將她還給白城主,還幫忙拿下了一座城池,明面上看來,受益者只有這位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白城主,考慮到這位白城主不可能是他爹也不可能是他兒子,更沒可能是孫子——更何況塵豔郎對親人未必有多留手。

那麼兩者之間必然存在特殊的關係。

而正好,未東明還知道一件事,當初白下城換主之後,大興土木了許久,朝廷甚至根本不知道有座城池已經換了主人。

塵豔郎做事向來不會跟任何人報備,心思又複雜深沉,未東明縱然與他是朋友,也只知道發生了些某些事,而不知道對方到底有什麼目的。他可以推斷塵豔郎在這裡修建了些什麼,大興土木不過是個噱頭,而白下城的混亂與權力更迭,是用來掩蓋秘密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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