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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事有輕重緩急,然而塵豔郎畢竟是於觀真的麻煩,而不是崔嵬的麻煩,哪怕這會兒就快要變成他的麻煩了。

未東明好不容易擺脫了灰頭土臉的境地,不用被逼著看兩個跟自己既談不上是仇家也算不上是朋友的人你儂我儂,當即神清氣爽,大步就往回走去,準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洗個痛痛快快的熱水澡,把自己玉面郎君的俊俏臉龐從死氣跟灰燼裡洗出來。

於觀真總不能在門口擺弄他的小心思,於是也回去先沐浴一番,等到三人洗去塵埃,這才重新聚頭吃飯。

結果來得最晚的還是於觀真,他才進門就看見崔嵬在問莫離愁近幾日城內的事情,不由得恍然大悟,感情崔嵬早就安排好了,於是欣然落座。

未東明馬不停蹄地捱過來,先是嫌棄於觀真磨磨唧唧來得慢,然後抱怨自己形單影隻跟莫離愁說不上話,只好一個人極怨念地盯著那頭排擠他的兩人,還不忘挑撥一下:“真不知道到底你們倆是師徒,還是他們倆是師徒。”

“反正跟你不是師徒。”於觀真輕飄飄地跟他打趣,在侍女的侍奉下洗了洗手,拿起筷子準備吃飯,“你也就別想著有的沒的了,人家孩子不喜歡你,瞧不出來嗎?”

未東明不高興道:“崔嵬一雙眼珠子綠得活像頭貓,有什麼好看的,他哪兒比我討喜?”

這話就讓人聽著不樂意了,於觀真瞥他,冷笑了聲:“哪兒都比你討喜。”

地方其實並不算極大,在場的幾人都極為耳聰目明,莫離愁早就聽見了,好在他習慣冷著臉,只是耳朵有點發紅,還不忘小心翼翼地看過來幾眼,見於觀真沒有反應,才老實地繼續跟崔嵬彙報。

而崔嵬卻是若有所思地看過來,他的一雙眼睛發綠,在燭火下微微閃爍著幽光,像狼,像玉,像兩池清澈見底的冷泉。

於觀真頓時憤憤不平起來,心想:“未東明怕不是瞎了眼吧,看看,這樣一個俊俏的小郎君,哪兒不討喜啊!”

未東明大概是想起來自己跟於觀真聊這事兒等同自尋死路,於是乾脆舉起筷子,老實閉嘴:“吃飯吧。”

其實這個時辰,莫離愁早就吃過飯了,不過他畢竟坐了下來,佔了個位置,就絕不能不吃些什麼,這就好比酒桌上分到了個酒杯,就不得不喝上一口是一個道理。

莫離愁盛了一碗熬得極稠濃的肉羹,默默喝了兩口,他這三天看起來清減了不少,居然還沒有碗裡的肉肥。

於觀真則是一碗魚湯下肚,頓覺得渾身暖洋洋起來,用眼看著崔嵬吃飯,有心想說些什麼,可知道崔嵬不吃完飯是絕不會開口的,於是只好食不知味地喝著魚湯。他其實並不覺得餓,一旦進食不再是必要的需求,也就不會太過迫切。

而不明所以的未東明在旁看見了,少不得一陣惡寒,在桌底下踢了下於觀真,看著對方茫然地轉過來,無聲說道:“收斂一點。”

於觀真:“……”

腦子裡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呢?齷齪!

不過於觀真還是把眼睛收了回來,今天的菜色不錯,白雞醬鴨江瑤柱,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一個不落,他只吃了幾筷子就飽了,大半心思都落在崔嵬身上。

崔嵬仍然吃得很平穩,咀嚼得很細,態度端正到讓人懷疑他準備上教科書,好不容易等到吃飽了,才剛讓侍女們將東西撤下去,沒誠想嘴還沒張開,越盈缺又很快走了進來。

雖說對丈夫的死並沒有表露出多大的悲慟之情,但越盈缺仍然保持著婦人新寡的裝扮,她到底與逍遙自在的阿靈不同,不能想重新做回當年那個少女,就毫不猶豫地去做。不過於觀真依舊注意到越盈缺已與之前大有不同,智慧曾令她在死亡面前臨危不亂,而此刻權力又賦予了她在氣度上的雍容。

無論如何,看越盈缺的模樣,對自己得到甚至永遠掌控住權力是有極度的自信。

越盈缺先是坐下寒暄了些廢話,繞來繞去半晌才打算進入主題,崔嵬顯然知道她要說些什麼,他側過身來,端著一盞茶,看著越盈缺緩緩道:“你做得很好。”

越盈缺聞言嫣然一笑,聽出崔嵬的言下之意,她微微抿唇,小心謹慎地控制著自己的神態與語氣,免得被狂喜衝昏了頭腦,好半晌才穩定住情緒道:“多謝崔仙長。”

崔嵬搖搖頭道:“今朝你能將城主之位取而代之,與我並無干係,全是你一己之功。”

這話倒是沒說假,阿綺的確是一個忠心的活傀儡,然而崔嵬既在暗處觀察,越盈缺便不可能做出蠻力鎮壓的事,阿綺無非是保她不死罷了。越盈缺能在數日之中梳理穩定住白下城的各方勢力,又沒讓白下城鬧出大亂子來,她的能力確實足夠坐這個城主之位。

這些事,越盈缺當然是知道的,她的手此刻捧起酒盞,之前握過尖刀,再往前些淌過溼漉漉的腥臭人血。

這雙多情曼妙的手,這雙柔若無骨的手,可彈撥琴絃,撩動人心,也能夠執掌權柄,令人膽喪。

越盈缺很明白,也很驕傲,只是她卻不敢表現出來,因為在這幾人面前,她仍如同一隻羔羊,除了合作低頭,別無他法。

“妾身今日前來,其實是有一物相贈。”越盈缺是個很識相的女人,無論什麼樣的事,她都會做足人情與體面,官位這麼大的事,她當然會辦得更體面,“前不久妾身怕觸景生情,想將舊物翻找出來另外擱置,沒誠想找到了一封信,也許對仙長所尋會有些幫助。”

未東明對越盈缺並沒有什麼惡意,甚至還有些佩服這個女人的膽氣,當初那麼緊要的關頭,越盈缺居然還藏了一封私信,他慣來只許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被愚弄一次也就罷了,被愚弄了兩次就有些不爽快了,頓時陰陽怪氣起來:“所謂人死不能復生,城主大人倒也不必如此自苦,不知道還有多少觸景傷情的舊物,可千萬不要過於耗損心力,免得我等當真有事來找城主大人時,城主大人卻已香消玉殞了。”

越盈缺輕輕嘆了口氣,倒好似真的很傷懷的模樣,然後才鎮定答道:“多謝仙長關心,那些舊物都已清理完了。”

這些話其實對聽得懂的人來講頗為清楚,未東明暗示越盈缺別再藏私,免得斷送性命,而越盈缺也頗為光棍,直說這封信就是最後一樣了。

可對聽不懂的人而言好似打啞謎似的,比如莫離愁就有點發懵,左看右看,愣是沒有聽明白。

於觀真對這種耍心眼的事已經不大計較了,只淡淡道:“如此甚好,信拿來給我看。”

未東明心情不痛快,有心想譏笑越盈缺,仔細一想,崔嵬許了她官位,她卻是送禮給於觀真,顯然是心如明鏡,自己要是貿然開口,少不得要將這兩人拖下水,到時候雙拳難敵四手,被打一頓可就得不償失了,於是只能又把嘴閉上了。

越盈缺從懷裡摸出一封信遞上,入手時還帶著暖意跟馨香,縱然於觀真心無雜念,接過手來時仍感覺頭皮發麻,甚至下意識感到如芒在刺,覺得崔嵬的一雙翠瞳犀利了起來,不敢遲疑,立刻拆信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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