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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太幸福了,所以很怕死?」降靈喃喃地重複。

「噯。」她輕輕地說,「因為我找到了我以為永遠都不可能遇見的好人啊。」

「我也想長命百歲。」降靈說。

「哦?」師宴輕笑了起來,「為什麼?」

「我不想和師宴分開。」降靈說,「不想和阿鴉分開,不想和所有人分開永遠都不能見面……」他喃喃自語,「因為我也很幸福,所以很怕死。」

「像我們這種小小的的心願,老天爺一定會滿足我們的。四天以後的三十年大祭,我有一個更偉大的心願。」

「為什麼我感受不到師宴的心呢?」降靈困惑。

「呵呵,女人在想什麼,像降靈這樣遲鈍的寶寶是永遠都不可能懂的。」她吃吃地一笑,「等我向神物祈求,實現了之後再告訴你。」

話說到這時,信巫教簧火中心燃起了一堆更大的篝火,幾個信巫教的小姑娘圍著火邊轉圈跳舞,渾身的飾物叮叮噹噹。過一會兒許多老人也加了進去,變成了許許多多人都圍著那火焰跳舞,唱著別人聽不懂的歌。

今夜的火不是地獄的紅蓮,是吉祥的聖火。

七 宿命的另一半

四日之後。

信巫教三十年大祭。

這一日從早上開始,信眾們就開始忙碌,在神殿門口排起長長的石頭板凳,架著晚上需要的火把架子,往地上撒花瓣和金粉,聖水和聖火敬放在旁邊,一切全是緊張和喜慶的氣氛。

關於信巫教的「神物」早已流傳著種利身專說,有人說是一塊碧玉,有人說是一個人頭.還有人說是一隻蜥蜴,最近有一個新的傳說:說根本就沒什麼東西,純粹是欺騙信眾們的。無論這幾種傳言哪一種是真的,今天晚上就可以見分曉。

師宴是三十年大祭的指揮,雖然她玩世不恭喜歡整人,但當真做起事情來她卻是一把好手。她今日事忙無暇留在降靈身邊,降靈也純粹是闖禍的東西,這種忙千萬不能讓他幫,所以今天一整天降靈和阿鴉都站在一邊看信巫教的眾人搬著許多匪夷所思的東西走來走去,比如說水晶骼骼和兩隻母雞之類的詭異的東西。

少了師宴的笑臉,阿鴉還真有點兒不大習慣,今日的飯菜也變得正常不再有奇奇怪怪的花草和顏色。

降靈是明顯感到寂寞了,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阿鴉。

從前不覺得兩個人有多麼無聊,現在多了一個女人又少了一個女人之後,他們終於明白了女人的重要性──事情的起源。沒有師宴彷彿一整天沒有任何事發生,悶得人連說話都不知該說些什麼,阿鴉暗暗叫苦,長此下去,回到祭神壇他豈非每日都要看這傢伙泫然欲泣彷彿被遺棄的小狗似的可憐眼神?那日子可怎麼過?

「師宴呢?」這已經是降靈第三十五次開口問了,他坐在門口的大石上,樣子似乎很委屈──當然他自己一點兒也不覺得。

「她在那裡。」阿鴉看了從中午時分就關得嚴嚴實實的神殿一眼,皺眉暗自嘆了口氣,她再不出來他就要被降靈煩死了。那傢伙一副師宴是被他搞丟了的委屈模樣,師宴又不在他手上,老問老問有什麼用?

「到時候就出來了。」

「到什麼時候?」

降靈過了一會兒說:「阿鴉騙我,阿鴉不知道師宴什麼時候出來。」

阿鴉頓時狼狽了五分──這傢伙竟然讀了他的心!「我們去樹林裡散步好不好?」他試圖掉轉話題,不要再談論什麼「師宴在哪裡」之類的話題。

「不要。」降靈說,「我要等師宴出來。」

「你等師宴出來幹什麼?」阿鴉無力,「時候到了她自然會出來,你不等她也會出來。」

「等師宴出來說話。」降靈說。

阿鴉有一股想一拳把降靈打死的衝動,這傢伙完全不懂得適可而止,完全在挑釁他的耐心和定力,「啊!那裡有人在殺豬!」他往西邊一指。

「啊!」降靈站了起來,往他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終於不必再聽那傢伙混混沌沌懵懵懂懂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疑問了。阿鴉長吁了一隻氣,正在降靈往西邊走去快要不見人影的時候,神殿大門「咿呀」

一聲開了,裡面有幾個人走了出來。他微微一怔,不免有些愧疚之心,早知道讓他多等一會兒,師宴就出來了。

那走出來的幾個人是師宴和幾個年老的祭司。換了一身打扮,差點兒讓他認不出來──從頭到腳的銀飾珠翠,長長的細水晶串成的面紗在身前搖晃,衣裳上綴滿了點點璨璨的珠寶。其中,一人戴著偏黃色的黃玉、琥珀,一人戴著偏藍色的寶石、紋石,一人戴著偏綠色的翡翠、祖母綠,一人偏紅色的寶石、珊瑚。四人一道走出來,即使在大白天也珠光寶氣光彩逼人,更難以想象到了晚上的火光之下會是如何的絢麗奪目。從其他三人臃腫矮小的身材來看,只有戴了翡翠和祖母綠的那位身材窈窕動人的人才是師宴,水晶珠串的面紗閃閃爍爍,全然難以辨認面目。

在四人之後出來的是一位黑衣蒙面的高挑女子,想必便是信巫教教主,師宴的姐姐師瑛。阿鴉凝目望去,那女子雖然更加看不見面目,但是持杖而出,自有一股森然威嚴的氣勢。

此時天色已經緩緩變暗,黑衣女子持杖往下一杵。周圍的信眾緩緩聚集,幾處火把連綿著點燃,一簇一簇的火光傳遞著出去,一股森然詭異的氣氛油然而生。

四位衣著奢華的祭司緩步走上早間搭好的神壇,此時,遠處有人擊鼓,,繼而有一種尖銳的鬼笛聲飄浮在鼓聲之上,鼓聲低緩而深沉,像沉吟著一種遠古的咒語。「呼」的一聲、神壇周圍一圈火焰亮起,深沉的火光自每根火杖上懸空的水晶骸骼頸下射入頭內,從骼骼的雙眼處化為晶光射出,每個骼骼雙眼的晶光匯聚在神壇中間,正在教主師瑛的杖下!

好厲害的祭典!阿鴉坐在稍遠的石頭上看著,心裡油然而起一股敬畏之情。黑衣的信眾越聚越多,像夜間漫遊的幽魂,只餘下雙眼幽閃的光亮,雖然阿鴉明知他們都是和善樸實的人們,但此情此景,著實令人為之悚然變色。

神壇上的黑衣女子低沉地敘述著咒語,聽她的語調彷彿在訴說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故事中有悲有喜,有人重生有人死去。隨著她低聲訴說,周圍黑壓壓的信眾開始以相同的語調低聲同念起來,開始尚不覺得,但聽得久了就似今夜的星空都和他們的訴說一起顫抖了。

降靈那傢伙去了哪裡?阿鴉眉頭緊蹩,難道又走進樹林裡迷路了?那樹林他已經迷路過那麼多次,難道還會迷路不成?這種祭典──他有種被壓抑住無法透氣的感覺,這種祭典好不祥,就像一定會發生什麼一樣……沒有降靈在身邊,這種氣氛讓人不安。

信眾所念的是信巫教歷史的詩篇,是說信巫教的前輩如何在艱辛的條件下生存,如何有一日神終於同情了他們的痛苦,賜下神物讓他們信奉,應允他們每隔三十年能夠獲得神的賜福,只要他們信奉神物就會得到幸福。當然其中夾雜了前輩許多美麗和悲傷的故事,但最主要的還是歌頌神物究竟如何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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