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無息,似乎很美,很自然。

她明白六音仔細綁著這帶子的心清,剎那間,她恍餾記起了,三年前初見的六音。如今,有誰可以從這條沾滿塵土的帶子上,看見他往日的風光?

天下——第一美人?皇眷呆若木雞地看著那絲帶,六音,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用這個來報復我!你在報復我!我不原諒你!我絕不原諒你!她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那馬腿之旁,顫抖著,伸手去觸控那絲帶,就好像不久之前六音觸控她的臉頰一樣顫抖地,充滿著不確定和恍惚。

絲帶光滑如昔,一如從前一樣溫柔。

那馬匹也許不太能分辨給它療傷的人,低下頭來舔舔皇眷的手掌,把她當做了六音。

皇眷呆若木雞地看著那馬,看著馬眼中的溫柔,那溫柔,本不是給她的。

“姑娘?發生了什麼事?”

古長青一頭霧水,莫名其妙,不知道為什麼皇眷突然失常成這樣。

皇眷鬆手,看這絲帶的尾端自手心飄開,在風中飛。她眼中有淚,“我?我怎麼可能會有事呢?我,我,”她突然笑了,那眼淚也同時掉了下來,“我怎麼可能會有事?我如果有事,他豈不是太笨了?太笨了?”

古長青等人面面相覷,愕然不解。

皇眷閉上眼睛,卻是語帶嘲笑地道:“你們不必去找什麼天下第一美人了。”

“為什麼?”

“因為,他已經死了。”皇眷淡淡地道,一點表情也沒有。

自古長青離開後,皇眷一直過了很久,才發現六音所嘔的那一口鮮血,鮮豔的色澤一直不褪,她到了那一刻才愕然發現,原來,與六音的長歌為敵的,是九寰恨曲!

那是一種非比尋常的魔功,以哨子發出,中者毫無知覺,一直到兩個時辰之後,突然嘔血而死。她一時沒有察覺是九寰恨曲,吹蕭插了進去,她以為是在幫他——不,她的確幫了他,但是,六音卻撤盡全身真力,為她築起一道無形力牆,阻攔魔功。所以,她也聽了九寰恨曲,卻毫髮無傷,而六音卻真氣岔經。然後療傷,她以為是在療傷,卻不知道,為九寰恨曲所傷,本不應該就動真氣,一動真氣,吐出豔血,就代表著魔功入體,無藥可救!

她只不過是真力轉了一圈,六音卻為她賠上一條命。而她毫無所覺!毫無所覺!六音也根本就不打算讓她知道!

這算什麼?算是——我害死你的?我逼死你的?六音啊六音,你這是在報復我嗎?她狂騎奔來,要抓住他問個清楚,但他卻不給她機會,除了這條淡黃色絲帶,他什麼也沒有留下。

留下絲帶,是表示,你已經下定決心等死,再也沒有心願要成為當年的六音。

你是在表示,斷絕昔日的繁華?是在表示,你再也不能回去了嗎?

你這算什麼?為文嘉抵命?為了報復我?

還是,你什麼也沒有想,什麼也沒有恨,只不過,蒼天安排你這樣的結局,你就——認了?

不!不可以!你認了我不認!你不可以死在別人手上!你要死,也要我親自下手,才可以去死!我還沒有允許,你就不可以死!

她掉轉了馬頭,搖搖晃晃地,往六音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 ☆ ☆

六音其實並沒有走很遠,他只是走到了一處沒有人煙的地方,深深吸了一口氣,攤開雙臂,躺了下去,對著天空,微微地眯起眼,帶著一抹淡淡的慵懶的笑意,看了夕陽一陣子,然後就閉起眼睛睡著了。

身下的是清新柔嫩的青草地,夕陽的柔光如畫一般,給他原本風采盎然的五官均勻地塗上一層顏色。一朵粉紫色的小花,在他臉頰旁邊輕輕地搖晃,單薄的花瓣,在風中顫抖,一點點嬌怯的幽香,一點點搖曳的風情。

此情此地,如果可以帶著微笑睡去,即使永遠不再醒來,也是美麗的吧?如果有幽魂在六音的上空盤旋,必然也看不出,六音慵懶的笑意之中,沒有任何悲傷的味道,或者痛苦的陰影。

遠遠地隱約是天打雷了,又隱約有馬蹄聲,六音沒有理會,益發地睡得恬靜安詳。

過了一陣子,有馬蹄聲,有人。

那個人冷冷地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吐字如冰:“你還要在地上躺多久?”

六音似乎是睡著了,恬靜慵懶地翹起嘴角,帶著安詳的笑意,卻眼睛也不睜開地咕噥一聲:“你不知道什麼叫做擾人清眠嗎?”

一股比他臉頰旁邊的花香還要尊貴的香氣淡淡地侵來,香氣的主人和他貼得很近,呼吸可聞,“你起來,我帶你去療傷。”

“療傷?”六音睜開了一隻眼睛,很有趣地眨了眨,“你不是很希望我死嗎?”

皇眷冷冷地看著他,殘酷地咬著嘴唇,“我還要看六音你的醜臉,你如果現在死了,我怎麼能甘心?你就是要死,也要死在我手上,我怎麼能讓你死在別人手上?”

“你的頭髮亂了。”六音躺在地上看她,卻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輕輕抬起手,為她綰好微亂的髮絲,然後嘆了口氣,“我死在誰手上,對你來說,有這麼重要嗎?”

皇眷感受得到他指尖的溫熱與他輕輕綰髮的溫柔,心頭不知不覺亂了節拍,臉色猶如寒霜,她特意更加冰冷地道:“何況你這次本不會傷得如此重,是我疏忽,我要你死,就要你心甘情願地死,我不想你以為,是我要逼死你。”

六音睜開了另一隻眼睛,哈哈一笑,“逼死我?”他很利落地翻身坐了起來,一點也看不出身受重傷的模樣,“我還不夠心甘情願?我躺在這裡等死,本來風景無限美好,是你來擾人清眠,然後怪我不夠心甘情願地死。”他笑,笑得玩味,玩世不恭,“你當真有那麼好勝,連我死在別人手上,你都不甘心?”

皇眷冷冷地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六音凝視著她,嘆息,“我只不過想問,我都要死了,你能不能對我說實話,你真的,一點也沒有愛過我?”

“沒有。”皇眷斬釘截鐵,冷冷地道,“從頭到尾,都是你愛我,我恨你。”

“真的,從始自終,都是為了文嘉?”六音凝視的眼眸幽黑如墨,閃著一種黑漆的光,似乎在這個時候對他說謊,真的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皇眷一時之間沒有回答,過了一陣子,才道:“是又怎麼樣?”

是又怎麼樣?六音有趣地笑了,他滿意了,這樣,就算是皇眷最柔軟的感情了吧?逼問到如今,有這樣一點點的不確定,他就滿足了。他的要求真的不多,三年的追尋,換她微略的迷茫也就夠了。他忍不住笑出來,他真是太多情了,太痴太傻了,不是嗎?

“你笑什麼?”皇眷惱恨地瞪著他。

六音指天,笑道:“天上的星星好美。”

“星星?”皇眷抬頭,才知道,夕陽已經不知不覺淡去,如今,天色純藍,一天璀璨的星光,就像六音眼中的光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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