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煤氣所特有的幽幽的氣味,在房子裡逐漸加濃的當兒,我把那十多粒安眠藥,和著水壺的冷水全部吞到肚裡去,那冷水灌喉的感覺,麻得我一陣哆嗦。之後,我把那明晃晃的削水果刀,用先前燒沸了的水燙過,舉起它,用盡全身的力氣,先朝左腕發狠割切,復顫抖地舉起血淋淋的左手,顫顫地握著刀,朝右腕發狠的割切……是的,我自殺。
三重保險自殺。
我怕安眠藥分量不足令我喪生。
所以又開煤氣。
另加割腕。
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死。
因為我再沒有任何選擇了。
除了死,還是死。
可是我吃了安眠藥,開了煤氣,割了手腕,仍然沒有死去。
當我醒轉過來時,已經躺在醫院的精神病樓裡。
我的軀體是被及時救活了,然而在感覺上,我已經一寸寸地死去了,這可愛美麗繽紛的世界也一寸寸地死去了,凡是我目光所及、手指所觸的,都立即死去。
從我轉醒過來的第一眼,當我發現自己原來仍苟活的時候,我就準備不再流淚、不再說話了。
我甚至拒絕進食。
護士們七手八腳地撬開我的嘴巴,強把粥水灌進,我都全部嘔出來。
院方只好替我吊葡萄糖。
我甚至拒絕再睜開眼睛。
對任何人的探訪、叫喚,我一概不應不理。
我並非權充自己已經死了,事實上,我和一個死人也沒多大分別了。
分別是真死人和活死人而已。
我就是這麼一個活死人了。
日子就是這麼過的。
直至這麼一天,姐姐如常地來,如常地坐到我身邊,唉聲嘆氣。
“阿弟呀!你即使不應一聲,好歹也張開眼睛望一下阿姐呵!”我如常地沒理會她。
“阿弟呀!這樣子下去,怎得了呀!”我任由她自言自語、自泣自怨。
“阿弟,你的心情阿姐豈有不明白之理?你又不肯吃、不肯說話、不肯睜眼,你如此折磨自己值得嗎?”
“是呀!如果就這麼死了,死得太冤枉了!”啊!是李佩芬的聲音。
“佩芬,你要幫我救救我阿弟呀!”
“根本上是他自己都放棄了,他存心不想活了,我也無能為力呀,沒想到如今真相大白,他卻弄到這個田地……”
至此,我心裡一慟。
“佩芬,你說什麼真相大白?”
“事情是這樣的,從我姐姐出了事去世後,雖說她死得也算離奇了,但硬說她是給沈安婷索命而去的,我可真的是半信半疑,也沒去追究。直至你阿弟那位……那位卓子雄先生也出了事,也死了,我這才下定決心,要查個水落石出。我偏就是不信一個鬼能有多大威力,弄死一個又一個活生生的人,俗語說:‘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可見如果人鬼相鬥,人未必會敗陣下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