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聽到最後都不知道這傻丫頭在說什麼了,後悔在她面前提起“小姐”兩個字,咳了一聲,“今天的毛豆不錯,丫頭今天中午想吃什麼菜?”

“我要吃毛豆炒肉。”阿盼娥沒疑心她掉轉話題,笑顏燦爛。

賀孤生就坐在廚房對面的屋頂上,聽著下面兩個女人的對話,自嘲地笑,舉簫就唇,輕輕吹了起來。這一次他吹的什麼曲,已經再沒有人知道。

簫聲幽幽,像吹著一些吹不去的思緒,吹著這早秋的葉子滿天飄、飄、飄,飄到了天盡頭仍然不斷不斷地縈繞。

八月,當今高宗皇帝陪同皇太后人駐木蘭。

八月十五,賊人侵襲聖駕,準噶爾宰桑烏魯木亦反,聖駕大驚。賊眾忽然自相殘殺血流三尺,聖未傷,賊人十九受傷而擒,數人走脫。

“太子爺,縱然你記著血脈之情,你也不該下此辣手毀我狐夜盟兄弟十九人,他們都是你這幾年來的同伴,是為了你我們才相聚在一起,就算千錯萬錯狐夜盟不該殺你親父,但你也不該下此毒手!”長鬍子和永璉一邊躲避木蘭府保衛皇上的侍衛的圍捕,一邊冷冷地相互攻擊。

“我本當你恨不得他死。”

“恨不恨與殺不殺人,與死不死人並無必然。”永璉淡淡地說,“他們也非我殺的。”

“若不是你擋住了必得手的第一輪劍陣,那十九人怎麼會死在亂箭之下?你又不是不知劍士出手一擊,生死置之度外,若不能得手就是被殺。你救你老子,你就不想想死的那些連老子都還沒當成,你過意得去?”長鬍子狠狠地說。

“開口斷言今日要行刺的人,可不是我。”永璉淡淡地道,“我也沒說今日不救駕。”

“太子爺,當日議事,我曾問過你的意見,你當日為何不答?”長鬍子憤怒。

永璉帶起一抹冷笑,“當日我若反你,今日我也就來不了木蘭,你當我不知道?排除異己聲東擊西的事,你做了也不少了。我從不管你,不當是我不知曉。當日反了你的意,今日的事不會取消,被取消的只有我而已。”

“嘿嘿!你倒是為你老子思慮周詳,可惜他不知道他的命是你撿回來的,到頭來他還是要殺你、要你的命,為了一個爹字,犯得著嗎?”長鬍子冷笑,“說到頭你還是個毛孩子,希望你爹會疼你!”

永璉眼裡冷笑的神色愈濃,“我愛君愛國,你不該讚我嗎?你心中的對錯是根據什麼劃的?不順從你謀反登基就是大錯特錯?當今聖上就算不是我爹我也會救。套一句俗話,我為蒼生為百姓。何況,他是我爹。”

兩個人邊跑邊爭吵,一眨眼間掠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後邊追兵如蟻,也不知道這兩個人能躲得多久,能不能生離木蘭府。

阿盼娥在半夜裡突然驚醒了,眼前是一片無邊的黑,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半夜,但憑屋外的蟲聲她直覺這是半夜裡。沒有聲音,只是她突然的心驚肉跳,就像爺爺死了那天一樣。不祥的警兆撲面而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危險?

誰在屋裡?她警覺地拉著被子,有人在屋裡!她不知道是誰,但有人在屋裡!“是誰?是賀公子嗎?”她低聲問,心裡卻知道不是賀孤生,賀孤生沒有這樣的寒氣。

來人冷笑,“你的賀公子今天心情好,大概半夜吹簫去了,他不在屋裡。”說著一雙冰冷的手抓起了她,“我知道你很想見你的‘小姐’,我帶你去見他,好不好?”那人用哄孩子的口氣說。

“‘小姐’?”阿盼娥慢慢地警覺,低聲問,“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們家‘小姐’的下落?”

“他落在他爹手裡,如果他爹還記得他是他兒子的話,大概落個圈禁;如果他爹不認他這個兒子——大概三日之後就要處斬了。你去不去見他?”來人輕柔的說。

阿盼娥的額頭漫漫滲出了冷汗,君知他……出事了?“你是誰?”她堅持地問,“‘小姐’他爹……又是誰?”

來人驚訝地看著她,“他沒有告訴你他是誰的兒子嗎?”

阿盼娥遲疑,君知……什麼都不曾告訴過她,她也從來不問,寶福不說,賀孤生也不說。她只知道四年前在紫禁城頭他們說他是妖孽。

“誰?”她忍不住問。

“當今聖上。”來人冷笑,“你的‘小姐’,當今聖上的二皇子,愛新覺羅·永璉。”

什麼……阿盼娥記起來了,她記得有一天晚上一個壞人對著君知叫“二皇子”的,她還問過他“皇子”是不是壞人?而他回答是的。她還記得。

“皇上?皇上的兒子?太子……”她看的戲不多,皇上的兒子多半就是太子,而太子一般娶的都是公主……

“不錯,太子。你的‘小姐’是當朝惟一被封為太子的男人,端慧太子,愛新覺羅·永璉。”來人把她從被窩裡抓了出來,“你和我走吧,我知道他什麼都不在乎,就只在乎你一個人。”

“你帶我去幹什麼?‘小姐’他走了他已經不要我了。”阿盼娥覺得全身一涼,已經被人點穴然後拉出了被褥,一句話說了一半已然接不下去。

“他不要你了不代表他不愛你。”來人冷笑,把她裝入麻袋背在背後,“放心,我不會將你怎麼樣,我只是想請你幫我要求他做一件事而已。”

什麼事?阿盼娥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會被人拿去威脅君知……茫然地想著,念頭轉到君知他居然是太子,當他是君知的時候她就已經配不上他了,何況他現在是太子?但——也幸好她阿盼娥從來沒有希望過君知會給她什麼,那日曾留下了吻就已經太多太多了。

雖然害怕她會成了永璉的絆腳石,但是能夠再一次看到他,阿盼娥心裡卻有著偷偷的喜悅,如果能再看到他一次,那有多好?心情隨即跌下了五百萬丈的山谷,她瞎了,再也看不見他了。自瞎了眼睛之後阿盼娥第一次用力地咬著自己的嘴唇,這個世界和她很近,只是隔著一層黑暗的薄紗,也許他就在她身前,但是她卻無論如何都穿不破那層黑暗,無論如何都看不到他!

麻袋搖著搖著,她離開品安坊越來越遠,突然想起一個問題——賀公子為什麼恰好不見了?他會不會明知今天有人要把她抓走拿去威脅永璉所以故意躲起來了?他是不是希望永璉——痛苦?

她本沒有那麼聰明來推測賀孤生的行為,但今夜她一猜就中,她實在太瞭解賀孤生了。沒錯,賀孤生坐在她房頂上看著這長鬍子蒙面客把她帶走,他遠遠地盯梢,阿盼娥一定沒有危險。但是賀孤生卻也要利用長鬍子,阿盼娥為這個半男不女的“太子”身心俱傷,她可以完全不在乎地付出,但是賀孤生不可以。他一定要永璉為阿盼娥的眼睛付出代價!

木蘭府。

衙門大牢。

永璉抱膝坐在牢裡,他蒙面的布巾已經解下,露出他端正尊貴的臉。他的人依然纖柔,十多年來習慣了的那種氣質無法在短短的四年中完全改變,每個獄卒走過去都忍不住多看他兩眼,心裡暗罵:這傢伙如果真是個女人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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