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永璉輕聲問了一句,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

“我最多想挖了你的眼睛,不想要你的命。”賀孤生補了一句,黑著一張臉,“不要以為沒有人希望你活下去。”他再一勺苦藥塞入水璉嘴裡,“這藥,藥材是你老子給的,藥方是最好的大夫開的,藥湯是阿盼娥煮的。她在牢裡整天做的就這個,別擔心她,你爹並不想為難她,只不過做個形式罷了。”

“是嗎?”永璉依然輕聲地問。

賀孤生終於發現這個傢伙為什麼牽動那麼多人的心了。就他這單單兩個“是嗎”就給他一種心痛的錯覺,彷彿這傢伙吃了許多許多苦,終於得見天日一般,居然讓人有些鼻酸,“她在等你,等你回品安坊。”

“品安坊……”永璉心中浮起往日許多許多圖畫,想到阿盼娥的安胎藥,吳媽擅傳的流言,唇角微翹,微微一笑,他能回去嗎?能嗎?

賀孤生的手落在他肩上,“你忍心讓那個傻丫頭再白等一次嗎?”

永璉只是那樣微笑,沒有回答。

阿盼娥在牢裡煎藥,專心致志。那濃郁的藥味燻得獄卒們頭昏眼花,卻不敢阻止她。

永璉是個瘋子,他的女人更是個瘋子。

那天她居然打了皇上。

那天永璉倒下之後,皇上整個人都呆了,這丫頭衝了出來,一連幾聲慘號簡直就像她被剮了層皮,本聽說是個瞎子,卻不知道怎麼就看見了,劈頭給了皇上一個耳光問:“你為什麼不疼他?”簡直瘋得夠嗆,皇上被她問傻了居然也沒生氣,就那樣呆呆地看著這瘋丫頭。

隨後雖然被關進了大牢,但是卻囑咐萬萬不可以動她一根手指,她要什麼就給什麼,要做什麼就讓她做什麼。所以她執意要熬藥給永璉吃,誰也不敢說不,只能任那種難聞之極的藥味在整個大牢裡瀰漫。

永璉他為什麼要這樣?他說負我——是什麼意思?阿盼娥一邊扇火一邊苦苦思索。她的眼睛在極度的刺激下重見了天日,但是視線依舊是極度模糊的,她卻也不在乎。能煎藥就行了,能看見他就行了,她對人生從未要求許多,但是他為什麼要死呢?

他還記著當年京城的事嗎?那都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久得她已經快要忘記,雖然說很多人刺了她,但是她也沒覺得很疼。為什麼他要一直記著?如果他不喜歡她被人刺,那就更應該快點忘記,為什麼要一直記著?

“還有——我負了她一輩子,負她的情、負她的義……那十一槍本該是我受的,四年零八個月十八天,永不能忘……”

永璉,為什麼要死呢?是我逼的嗎?因為當年你沒有救我,所以你很早很早以前就決定有一天要為那件事死?可是我沒有想過……要你救我……阿盼娥扇著扇著,漸漸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知道大家都欺負你,讓你難過,但是不管別人對你怎麼樣,不管你做了什麼壞事,還有我一定會疼你,你不要總是以為自己是沒有人要的小兔子,只有早早的死掉所有人才會開心。

我從來沒有怪你不救我,也沒有怪你做壞事,也沒有怪你不回家,我只是很想你。你如果覺得對不起我,那麼……你就回來吧,我喜歡看見你在我身邊很近很近的地方。阿盼娥一隻手輕撫上唇,那天夜裡的吻依然那麼熱,永璉、永璉、永璉……

一陣焦味……大牢裡的獄卒暗自叫苦連天,這瘋丫頭一天也不知道要燒糊多少藥,那些藥可都是皇上親自挑選的名藥!這瘋丫頭整天對著爐子發呆,一天到晚扇扇扇,有時候獄卒都在懷疑,她是不是想把整個大牢都燒了然後越獄?

藥又糊了,阿盼娥怔了一怔,“獄卒大哥……”她抬起頭來叫。

“來了來了,新藥爐、新藥材、還有上好的長白松木。”獄卒扮著一張“純樸”的笑臉把早已經準備好的東西奉了上來,“姑娘你繼續燒,繼續燒,別客氣。”

原來獄卒都是這樣的好人。阿盼娥繼續扇火,眼神仍是痴痴的,滿心滿眼的都只有她那一個永璉。

乾隆滿心煩惱,這個兒子,不能眼見他死,卻又不知道拿他如何是好,那大牢裡的丫頭也是不知該如何處理。一時負起手在堂內走來走去,只覺得人到了木蘭府處處不順,以後就算木蘭府盛產麒麟瑞獸天女散花,他也是萬萬不來的。

“皇上可是煩惱永璉之事?”身邊的那位清貴雍容的皇子沉聲問。

“朕該拿他怎麼辦?”乾隆濃眉緊蹙,“有誰可以告訴朕要把他如何處置?”

“解鈴還需繫鈴人。”清貴的皇子清雅地道,“皇阿瑪這個問題,還當問永璉才是。”他淡淡地道,“他自己應該最清楚他造成的形勢,雖然我不清楚這騎虎難下的局勢是他故意造成的,還是無心的。”

“太醫說他頭頂心的傷痕是刀傷,年幼而成,幸好下刀之人氣力不足不善刀法,所以才留下了一條命來。”乾隆眉頭緊蹙,“那是什麼人這麼大膽敢傷朕的皇子!”

清貴皇子緩緩地眨了眨眼睛,“皇阿瑪難道當真心中無數?”

乾隆陡然轉過身一雙眼睛凌厲地盯著他。

“永璉死了,誰得利最大,自然就是誰了。”皇子淡淡地道,唇色有一絲青白,“永璉是嫡子,是老二,他死了自然輪到老三。四年前是誰第一個說永璉害死親孃?四年後永璉禍亂朝局,瘋的又是哪一個?皇阿瑪,我說得有沒有道理?”

“這些話你一個字都不能給我洩漏出去!聽見了嗎?”乾隆壓低聲音,陰沉憤怒地說。

皇子優雅地下跪行大禮,“遵皇阿瑪旨。”

“起來起來,不必行這麼大禮。”乾隆煩惱已極,轉

了個身,“永璉這孩子吃了不少苦頭,他會恨朕恨皇宮大內,恨你們兄弟,如果從這兩刀算起,那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嗯。”皇子帶著尊貴的表情,漠無感情地應了一聲。

永璉傷得雖然很重,但畢竟是外傷,他的武功底子極好,休養了一個月就已經大體無事。這一個月他留在木蘭府,陪聖駕的皇宮大臣們自是離他越遠越好,以免一個不慎惹禍上身。他的病房裡除了賀孤生幾乎沒有人來過,阿盼娥日日專心煎藥,只要賀孤生告訴她永璉在好轉她就笑顏燦爛,雖然擔心,她卻更怕永璉擔心她,所以一個勁地努力讓自己在牢房裡過得很好。

“魚兒水上游,狗兒洞裡走……”自永璉大好起來,她的心情也越來越好,永璉不但沒死還每天喝著她煮的藥湯,想到這些她就會笑眯眯的,“我等‘小姐’來,日日不煩憂……”

“好難聽啊。”獄卒們竊竊私語,“能不能想個辦法讓這丫頭不要熬藥、不要唱歌?她、她、她真有殺人於無形的本事。”

“除了等二皇子自己趕快好起來把這個女人領走,還有什麼辦法?難道你敢放她走?”

獄卒正在竊竊私語,突然“吱呀”一聲牢門開了,一個人進來,細心地反手扣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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