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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媽很豪爽地笑了起來,“你要他買一刀送一刀還打八折。”阿盼娥這丫頭算錢的本事只怕比寶福還強些。

“不是不是,”阿盼娥笑著,“我只想著,這賣刀的是幹什麼的?買一刀,送一刀,殺手殺一個人還附送再殺一個?”吳媽大聲笑了起來,“丫頭和賀公子久了,滿口的江湖話兒。”

“沒啦。”難得阿盼娥有些害羞,往吳媽懷裡躲了躲。

“丫頭,賀公子對你那麼好,你什麼時候尋思著嫁了他?”吳媽三句不離本行,滿心思地計劃著阿盼娥的終身大事,那股熱衷不比當日計劃給永璉煮安胎補品來得少。

“嫁?”阿盼娥的腦筋停了停,迷糊地問,“我為什麼要嫁給賀公子?”

“傻丫頭,賀公子人家是大人物,他對你丫頭好連我吳媽都看出來了,你自己難道是不知道的?”吳媽絮絮叨叨地給她分析,“人家若不是等著你,怎麼會留在咱們品安坊?你別再想著咱們‘小姐’,‘小姐’他雖然好,卻哪有半絲把你放在心上?”

阿盼娥笑靨如花,“吳媽,但我就是喜歡‘小姐’啊。”她沒諱飾,真心實意地笑著,“我喜歡‘小姐’,所以我不會嫁給賀公子。”

吳媽呆了一呆,“傻丫頭,那‘小姐’不回來怎麼辦?就算‘小姐’回來了,他……他那個樣子又怎麼能娶妻?”

“吳媽,賀公子人很好,他一定會娶到好媳婦的。就算他不要,天底下那麼多姑娘也會爭著嫁他。”阿盼娥的腳在椅子下輕輕一踢一蕩,就像無憂無慮的小丫頭,“如果賀公子要的話,我給他做丫頭做牛做馬都可以的。但是我就是心疼‘小姐’心裡的苦,那是沒有辦法的事。”

“傻丫頭,你等著‘小姐’,那是沒有盼頭的事。”吳媽心疼了起來,一把把阿盼娥摟入懷裡疼著。

“我不盼‘小姐’能娶我,”阿盼娥低聲說,“我只盼他不那麼苦,盼他開心,但他總是不開心。”她嘆了口氣,“我好擔心‘小姐’。”

“‘小姐’那麼大本事,沒人傷得了他,別擔心了。”吳媽哄著她,她現在眼睛看不見了,爺爺也死了,整個品安坊都替她難過,而她卻老笑著。

“別人會欺負他。”阿盼娥說,“很多很多人都要欺負他,他不是壞人,只不過別人欺負他他終於生氣了也要去欺負別人而已。”她嘆了口氣,“但是他是好人啊,欺負了別人他自己會後悔的,他心裡其實很苦。”

吳媽聽到最後都不知道這傻丫頭在說什麼了,後悔在她面前提起“小姐”兩個字,咳了一聲,“今天的毛豆不錯,丫頭今天中午想吃什麼菜?”

“我要吃毛豆炒肉。”阿盼娥沒疑心她掉轉話題,笑顏燦爛。

賀孤生就坐在廚房對面的屋頂上,聽著下面兩個女人的對話,自嘲地笑,舉簫就唇,輕輕吹了起來。這一次他吹的什麼曲,已經再沒有人知道。

簫聲幽幽,像吹著一些吹不去的思緒,吹著這早秋的葉子滿天飄、飄、飄,飄到了天盡頭仍然不斷不斷地縈繞。

八月,當今高宗皇帝陪同皇太后入駐木蘭。

八月十五,賊人侵襲聖駕,準噶爾宰桑烏魯木亦反,聖駕大驚。賊眾忽然自相殘殺血流三尺,聖未傷,賊人十九受傷而擒,數人走脫。

“太子爺,縱然你記著血脈之情,你也不該下此辣手毀我狐夜盟兄弟十九人,他們都是你這幾年來的同伴,是為了你我們才相聚在一起,就算千錯萬錯狐夜盟不該殺你親父,但你也不該下此毒手!”長鬍子和永璉一邊躲避木蘭府保衛皇上的侍衛的圍捕,一邊冷冷地相互攻擊。

“我本當你恨不得他死。”

“恨不恨與殺不殺人,與死不死人並無必然。”永璉淡淡地說,“他們也非我殺的。”

“若不是你擋住了必得手的第一輪劍陣,那十九人怎麼會死在亂箭之下?你又不是不知劍士出手一擊,生死置之度外,若不能得手就是被殺。你救你老子,你就不想想死的那些連老子都還沒當成,你過意得去?”長鬍子狠狠地說。

“開口斷言今日要行刺的人,可不是我。”永璉淡淡地道,“我也沒說今日不救駕。”

“太子爺,當日議事,我曾問過你的意見,你當日為何不答?”長鬍子憤怒。

永璉帶起一抹冷笑,“當日我若反你,今日我也就來不了木蘭,你當我不知道?排除異己聲東擊西的事,你做了也不少了。我從不管你,不當是我不知曉。當日反了你的意,今日的事不會取消,被取消的只有我而已。”

“嘿嘿!你倒是為你老子思慮周詳,可惜他不知道他的命是你撿回來的,到頭來他還是要殺你、要你的命,為了一個爹字,犯得著嗎?”長鬍子冷笑,“說到頭你還是個毛孩子,希望你爹會疼你!”

永璉眼裡冷笑的神色愈濃,“我愛君愛國,你不該讚我嗎?你心中的對錯是根據什麼劃的?不順從你謀反登基就是大錯特錯?當今聖上就算不是我爹我也會救。套一句俗話,我為蒼生為百姓。何況,他是我爹。”

兩個人邊跑邊爭吵,一眨眼間掠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後邊追兵如蟻,也不知道這兩個人能躲得多久,能不能生離木蘭府。

阿盼娥在半夜裡突然驚醒了,眼前是一片無邊的黑,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半夜,但憑屋外的蟲聲她直覺這是半夜裡。沒有聲音,只是她突然的心驚肉跳,就像爺爺死了那天一樣。不祥的警兆撲面而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危險?

誰在屋裡?她警覺地拉著被子,有人在屋裡!她不知道是誰,但有人在屋裡!“是誰?是賀公子嗎?”她低聲問,心裡卻知道不是賀孤生,賀孤生沒有這樣的寒氣。

來人冷笑,“你的賀公子今天心情好,大概半夜吹簫去了,他不在屋裡。”說著一雙冰冷的手抓起了她,“我知道你很想見你的‘小姐’,我帶你去見他,好不好?”那人用哄孩子的口氣說。

“‘小姐’?”阿盼娥慢慢地警覺,低聲問,“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們家‘小姐’的下落?”

“他落在他爹手裡,如果他爹還記得他是他兒子的話,大概落個圈禁;如果他爹不認他這個兒子——大概三日之後就要處斬了。你去不去見他?”來人輕柔地說。

阿盼娥的額頭漫漫滲出了冷汗,君知他……出事了?“你是誰?”她堅持地問,“‘小姐’他爹……又是誰?”

來人驚訝地看著她,“他沒有告訴你他是誰的兒子嗎?”

阿盼娥遲疑,君知……什麼都不曾告訴過她,她也從來不問,寶福不說,賀孤生也不說。她只知道四年前在紫禁城頭他們說他是妖孽。

“誰?”她忍不住問。

“當今聖上。”來人冷笑,“你的‘小姐’,當今聖上的二皇子,愛新覺羅?永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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