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見清手抖得送不到嘴邊,她把煙扔在地上,用鞋底碾滅,抬眼看向沈母:“我姐最後是在極度清醒的狀態下死的。”
“別說了。”沈母以手掩面,啜泣不止,“我不是故意不接電話,那天,那天……”
“那天你忙著教那些光鮮亮麗的明星,哪兒看得到縮在牆角的我們。”沈見清平靜地說。
這些事,她十四歲的時候天天回憶,十五歲逼著自己忘記,十六歲十七歲還是會偶爾想起,再往後麻木了,生活才開始慢慢迴歸正常。
正常不代表它沒有發生。
那麼,“你問我,自從我姐出事,我跟我說話為什麼永遠都帶著刺,因為你扼殺了我最後一絲希望,讓我在那一秒變得絕望。這個理由夠嗎?”
沈母痛哭流涕:“對不起,清兒,我不知道你那天過得那麼難。”
沈見清說:“你當然不知道,不然也不會不什麼都不關心,到了醫院抬手就是一巴掌,問我還敢不敢做同性戀。”
沈見清直起身體,一步步走過來,說:“我敢,而且這輩子只會是同性戀。”
“你看,我這麼不聽話的,以後是不是真別來找我了?每天被你那些徒弟、明星奉承著不好嗎?從我這兒,你能聽到什麼好話。”沈見清心平氣和地說。
沈母聽出她的決絕,慌忙拉住她的手說:“清兒,你不能這樣,我們是親母女。我和你爸年紀都大了,以後我們的積蓄全都是你一個人的。”
沈見清沉默兩秒,忽然笑了:“懂了,你這趟來是想花錢買我給你們養老吧?”
沈母一愣,說:“不是的,你爸擔心喻卉的事牽連到你,讓我過來告訴你什麼都不用管,我們在媒體這塊的人脈很廣,很快就能把涉及到你的部分壓下來。”
沈見清問:“你把我的部分壓下來了,喻卉不就有機會洗白了?”
沈母說:“洗白了,她也只配活在底層。”
“底層是不是依然能一覺睡到天明,不會做噩夢?”
“什麼?”
沈見清抽出手,聲音涼薄而無情:“我不想呢,我要讓她一閉眼就是噩夢,睜開眼了,人人唾棄。她那種人,活該日夜不得安寧。”
而面前這位……
“不好意思了,我這人道德感不是太強,擔不起給誰養老的重任,至於你們的名聲會因為我受到多大影響,我管不了,你們不是和媒體熟麼,花點錢在他們那兒和我切斷關係不是更方便?”
沈見清說:“姜老師,請吧,我這兒從今天開始,不歡迎陌生人。”
沈母急切地起身,還有話說,沈見清卻已經毫不猶豫地轉身朝臥室走去。
“咔!”
沈見清靠在門板上,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
她太久沒有回憶沈同宜自殺的細節了,還是那麼真實。
沈見清順著門板滑下來,跌坐在地上。
她花了二十二年來消化這件事,都還是會像現在這樣難受得喘不過氣,秦越,她在夢裡經歷了什麼,才能這麼快就醒過來?
沈見清想起秦越猛烈的咳嗽、乾裂的嘴唇和最後疲憊閉眼的那個畫面心像刀絞。
沒人能讓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沈見清趴在膝蓋上,手死死摳著褲子。
經過和沈母今天這趟猝不及防的會面,她已經想到讓喻卉從陰溝裡的老鼠變成過街老鼠的辦法了,只差一隻貓讓她永遠活在隨時可能被咬死的恐懼裡。
這多容易的。
她身邊就有一隻現成的,她隨便跟她學一學,就能有八九分像。
沈見清抬起頭來,仍被陳年舊事糾纏著的雙眼黑沉且堅定。
房間裡靜悄悄的,外面傳來門鎖閉合的細微聲響。
沈見清扶著牆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忽然發現攤開在地板上的行李箱。